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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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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闹市熙熙攘攘,有一姓钟的游商在此地做买卖。钟芮今年近而立,体态略有发福,自当年离开萧府之后,他便不再做暗娼,而是各地游走做生意,常年积累下来,也算发了点小财。他今日到淮安大街,刚清了一批货,攥着兜里的银两,到一个面摊子那儿找了个位置坐下。

  另一张桌子,有个说书人,正说得口沫横飞:“——萧狗贼自己发了疯,拿起刀,在皇宫里杀红了眼,那一晚真是血肉横飞,这些贪官奸臣总算是同归于尽。萧狗贼本想要带着娇妻逃命,没承想,这顾钧也是个狠角儿,众位想,这萧狗贼努力半生,没得几个娃子,这姓顾的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儿子,一想就知道是给这狗贼戴了绿帽。这贱胚伙同奸夫杀了狗贼,就要拿着钱财远走高飞,最后反被奸夫所害,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众人听萧奸夫妻惨死,大感解气,纷纷掏出铜钱赏给说书人。钟芮宛若无闻,从头到尾都未将脑袋给抬起来,只一人低头吃着面。当今有关萧仲孺之死,民间各有说法,可无一不将他夫妻二人形容得面目可憎,其中,两人之间的风流艳事更为后世大肆渲染,内容往往极是荒唐不堪。

  钟芮茶饱饭足,此时座位上的顾客又换了一批,说书人又开始从头说起萧仲孺的出生来历。钟芮付了铜钱,就起身离去。

  他快步走在人流之中,不经意之中,撞着了路人。他这才清醒,恍觉额头出了虚汗,忽又闻前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钟芮循声望去,就见前面好些人聚拢成圈,圈中有一卖艺的伶人踩着高跷。钟芮却在看到他的身影时,暗中一惊,可当那伶人转过来时,就看他脸上戴着一面瓷白的面具,看不清面目。这伶人技艺好是高超,便是踩着高跷,走在细绳上,也能耍枪弄剑,看得在场之人无不拍手喝彩。

  一个孩子在看客中拿着瓦罐收钱,一路叫着阿姊阿叔,极是能说会道。他跑到钟芮面前时,钟芮这才看清楚来,这小儿竟是个缺唇的。他一见钟芮,就先鞠躬道:“阿叔福气盛海,万事顺遂。”他口齿清晰,声音清脆,便是有缺陷,也易让人一见喜欢。钟芮正欲往罐中丢几枚铜板,忽然前方一阵响动,小儿回头大呼一声:“阿爹!”

  就看那舞刀弄枪的人从绳子上摔下来,小儿抱着罐子跑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众人看热闹散了,也不逗留,纷纷走开。

  “阿爹,你怎么样?”孩子将他爹扶了起来,就看那男人摆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副脾气极好的模样。

  此时,对面街上一个布衣男子快步走来,他身形消瘦,面容清秀,想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爹爹了。他肩挎着一个药箱,想来该是个江湖郎中,他和孩子一起将男人扶到树下,钟芮站在不远不近之处,就见那男人将脸上的代面摘了下来——

  那张脸半面烧伤,另一面瞧不甚清楚,只单说眼神,便极是温和澄涟。他们父子三人不知说了什么,就看那男人朝妻子憨实地一笑。那模样,绝非是钟芮脑子里所想的那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跟着,三人便一起收拾东西。

  男人将孩子扛到自己肩头上,小儿“哇哇”叫了起来,男子抿笑静静瞧着他俩,三人的身影慢慢淹没于人海中。

  钟芮终将目光收回,他叹了一声。然而,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惋惜什么。

  又说回,李永达称帝后,并未诛杀前朝遗臣。其性宽厚,主张仁政,广纳贤臣,在位几年来励精图治,无奈花无百日红,李永达做皇帝不到十年便累病而亡,此后江山更迭。又过了数年,江安有一少年姓萧,其天生异貌,父为江湖艺人,然此人博古通今,无所不晓,为乱世奇才,此人就是大盛朝的开国之君,为后世所称颂。

  然而这一些,就都是后话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明天休息一天,之后贴番外。

第21章 番外

(一)

  淮安城有十几条胡同,共住了百户来人,年前,那鲍家的迁去了郸县,空了一个院子出来,没要多久又来了户人家。这户人家姓傅,做主的不是汉子,是那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傅郎中,家里有男人有娃子。他男人是个高大结实的,出过事儿,烧糊了脸,坏了嗓子,瞧着可怖,人却鼎鼎老实,不知名啥,街坊都叫他六郎。两人有个男娃子,是个楔,还道将来能有大出息,奈何模样没长好,好就在他懂事听话,给他爹省下不少心。

  这世道比起数年前也算还过得去,然而这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前朝亏空了天下,如今百废待兴,要讨口饭吃何尝容易。在这乱世里,多是笑贫不笑娼,尽是读书人饿死,只卖笑的吃饱了饭,就这一条胡同,除了游摊走贩,便是寡妇暗娼,谁也不比谁好,谁也没看不起谁。

  这傅家的是个游走卖艺的,听说原也干过其他的活儿,只是卖苦力讨不了好,傅郎中虽会点医理,自己的身子却不是个结实的,一年里都要病个两三回,他家的汉子便出去踩高跷走细索子,元哥儿生来精明,就帮忙看着他阿爹,免得让旁人欺了老实人,算下来,这一口饭也吃了好几个年头了。

  傅长生今由外头出诊回来,娃子和他爹还未归,他看时辰尚早,就提着水桶要去胡同口的那口井提水。去时那儿有两三个妇人在洗衣,见傅郎中来都亲切地唤他。傅长生在这街坊里名声颇好,因他从不挑客,便是娼妇也愿意为她们看病,亦只收取微薄诊金,道是大伙儿日子同苦,互相帮衬点也就是了。傅长生方提了桶水来,那头曹家的少年跑过来找他:“大夫,我二叔家饼子快不成了,你快过去瞧瞧!”

  傅长生一听,只赶紧回家取了诊箱,跟着那少年去了他二叔家中。这户人家家徒四壁,走进屋里时,还见一神婆正在起乩,炕上躺了个瘦巴巴的孩子,面庞已经发黑。那神婆做完了法,孩子仍旧没醒过来,孩子的娘抱着娃儿呜呜哭个不停,就看那神婆擦着汗,心虚道:“这、这邪祟好生难缠……”曹家二叔气得跳起来,将这婆子撵了出去:“滚!”

  傅长生坐在床沿,取出银针过火,扎在那孩子的几个大穴上,不消半盏茶工夫,人就醒来了。他娘取来一碗糠熬的粥糊,给他喝了下去,娃子的脸上就有了点血色。旁人问道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时,傅长生道:“娃儿无病,只是饿昏了过去罢了。”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孩子他娘红着眼,默默地揩泪。

  曹二叔翻箱倒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好拿了两个干馍馍来,傅长生收下了他们的好意,曹家人千恩万谢地送他出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就近日落了。傅长生赶回家中烧火做饭,天黑之前,元哥儿和他阿爹总算牵着一匹老马回来了。这六郎是个高大汉子,便是一身布衣也掩不住精壮身子,一看便知是个跑江湖的。他卸下家伙,坐在凳子上,把脸上的面具脱下来,在火光下露出一张脸来,那模样毁了半张面儿,疤痕像是蜈蚣一样盘在脸上,瞧着好不吓人。元哥儿倒了茶水,跑过来捧给了他:“阿爹,喝水。”六郎拍拍元哥儿的脑袋,接水来喝,然后拿着汗巾擦脸,累活儿了一天,之后这时候方能喘口气。

  此时,傅长生端了饭菜进来,不过是两碗用猪油来炒的素菜,有些荤味儿,这伙食比起其他的人家,已经是强了不少。

  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用来给元哥儿读书了,一家人就坐在炕上用饭。那父子二人饿了半天,吃得也急,傅长生静静地给孩子的爹夹菜,六郎微微眯着眼笑笑,挑出了软的菜叶子给娃子吃。一家三口不说话,却教人觉得心里实在得很。说来,这街坊都暗地里嘴碎,说那傅大夫配给了傻大个儿,实在是暴殄天物,然而这六郎虽笨拙老实,对妻儿却好得没话说,横竖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用完了膳,拾掇一番,贫户人家无事做,大多早早就回炕上歇了。傅长生端了水盆起来,给夫君洗脸洗脚。夜里炎热,六郎脱了上衣,就看那精赤的身子疤痕遍布,新旧交替,全是这些年所吃的苦。傅长生拧干了汗巾,和六郎一起坐在床沿,捧着他的脸来细细地擦拭,问道:“今儿可有不慎摔着了?”六郎阖着眼摇了一下脑袋,嘴张了张:“没有。”他嗓子极哑,只出得了气,听不见声音,大多时候和人说话都是摇头摆手。

  傅长生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的脏污,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厨房有两个馍馍,明一早记得拿出来吃。”就看那另一半边脸渐渐擦净,竟是好一张极俊美的脸庞,顾长生又为他擦了手脚,跟着出去泼了水再回来,吹灭了烛火,脱了鞋子方一起上了炕。

  夜里只除了蝉鸣,静悄悄的,这炕上挤了两人卧着,六郎躺在外边,好不教长生睡熟了掉下去。二人贴着身子,因炎热都出了薄汗,鼻间漫着一股汗味,却也不嫌弃,傅长生只觉男人的鼻息逾重,黑灯瞎火之中,他便察觉一只手伸进他的裤裆里头。傅长生未睁开眼,由他摸着,那掌心粗重地揉了揉男根,又往更深里去,碰到了会阴的嫩肉,玩儿也似地用手指轻轻地捅起来。傅长生原觉得有些乏累,不兴弄事,可担待不住郎君这般厮磨,缓缓睁开眼来,就见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头,那双眼眸乌亮得很。傅长生无声吞咽了一下,不由也伸手去摸了男人的,下头那鼓鼓的一团,已是硬邦邦的一根,一只手掌都握不住。

(二)

  那六郎是个忘性的,当年醒来身边就多了一儿一媳,他懵懵不知,只认媳妇儿一人,凭听他的,任谁的话也不信。这些年来三人四海为家,虽干的最低贱的生计,却也不曾让妻儿挨饿受冻。书上说的贫贱夫妻,想也不过这般样子,白日忙活儿,夜里搂着香香的娘子大弄,活是另一种神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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