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渐渐明白过来，虽然惊讶，仍然把手夺了回来，冷淡道：“你在疆场，我在朝堂。一念牵动，万人死生。走不走的……小侯爷休要再提。”
“你不肯同我好，也不肯跟我走──”狄春水冷冷一笑，眼眸里显露出讽刺般的哀伤，“莫非，你竟喜欢他不成。我早该想到──你喜欢的就是他！”
小川心里震动得都翻了天，面色白了一白，不再看狄春水，转头死死咬住下唇。
看他疑惑又惊诧的模样，狄春水接着说：“你不知道吗？这身红衣不是普通货色，而是产自宫廷，缎子是三十年出一匹的顶级蜀锦，从来都是皇家贡品。我想这可能是皇上为了今天专门赐给你的，没再深究下去，然而──”
“然而我千不该万不该，离得那样近，瞧见了你的领子。”
小川立马低头去查看衣领，除了极其精细的不知名纹路之外仍然看不出什麽端倪。
狄春水凄凉笑了，声音有些沙哑，同方才的气宇轩昂简直判若两人，“我家祖上，曾有一位嫁入皇家，贵为皇後，得皇帝万千宠爱，赐下这套红衣。否则我也认不出来，那衣领上使用了极其精妙的手法，拿飞针绣了旖旎的凤凰纹路，非要一个特殊的角度才看得出……”
“然而我还是不肯信──直到，直到我发现那条流苏束带，打得居然是凤凰结……天下之间，无人敢使用那种手法，只除了，只除了，一个人……”
凤凰结的手法奇特而尊贵，由皇帝亲手为心爱的妃子所系，得此殊荣的妃子向来宠冠後宫。再配上红袭衣，简直是祖祖辈辈难修得的荣耀。
嫁给天下唯一的那个人，同时得到那份唯一的宠爱。一个女人，她向往而不可得的幻景，大约就是这个了。
“自五十年前，我家先祖被赐予红袭衣，再没有一个後宫女子得此殊荣，原来宫中秘藏的蜀锦竟然是替你做了这件……他待你，也算不薄了。我败给他，原是注定的。”狄春水的声音越来越低哑，绝望像浓雾般笼罩了他。
手摸上衣领，小川的脸庞一白再白。这件衣服简直就像贴合了他的身材裁剪，不可能是为别人做的。而且做工精绣，不会是临时赶制，他必是早就制好，只是秘藏着。
凤曦……你的心思，好生难猜啊……然而当年江南杏花疏影里，我为何遇见的要是你？
狄春水窥破了这些，究竟是你故意，还是无意？你当真不顾天下也要他死在边城吗？
可是，我不会。
“小侯爷──此去吉凶难料，请务必保重。”沈默良久，小川出言打破如死沈寂，“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无论怎样，小川待你归来，再把酒言欢。”
狄春水微闭了双眼，转头──小川瞥见他眼睫中漏出一丝晶莹的光来，心里微涩，按捺下不提。
再回头时，又是那个笑语灿烂而且皮厚得跟城墙板砖一样的狄小侯爷。
“把酒话桑麻，小川今日一诺，来日可不要反悔……”他眨眼笑道，“我对你的心意，依旧不会改变。若得侥幸不死，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虽然是微笑着玩世不恭的模样，话语里却带着丝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