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夜间，狄春水和杜衡如分头行动，奇袭大胜，还俘虏西番国的兵马大元帅穆达，军中士气大盛。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狄春水下令全军严阵以待，谨防西番国反扑。
以狄小侯爷的估计，西番国是一定会反扑，而且会倾举国之力，不惜代价挽回败局。他将军中将士做了严密安排，迅速离开被围困多日的栾水口，在天山的雪线之下找到一个避风的山谷处扎营。
毫无疑问，他需要朝中的援兵，还需要後续的补给。以少胜多只不过是巧妙设计加上天时地利，绝非长久之计。
狄春水歪在帐内的锦衾中假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十日前向朝中要求补给与援兵的公函，估摸着也该有回音了。
帐篷的门帘发出轻响，狄春水心里漏跳一拍，倏尔睁眼，来人还没现身，狄小侯爷一个春水般的微笑立马在嘴边化开。
他知道要来的那个人是谁。
小川挑开门帘，甫一进来就瞅见狄春水对他露出耀眼的笑容，他禁不住把眼睫一垂，怕被晃花眼睛。
“身体还没好俐落，如何便出来瞎逛了？”狄小侯爷一骨碌坐起来，指了指桌边的一把椅子，“秦歌不是陪着你嘛？莫不是来我这里操心那些烦心事的？”
小川还没开口，他倒把那一点心思全说出来，索性也不打太极了，直接问：“军中给养还能支撑几天？”
狄春水的眼珠略略往右边转了几转，作出一个狡黠的神色来：“我告诉你，你能给我变出给养？”
小川几近给他噎住，眉梢一挑，道：“我问你话呢！你就不能放正经点……”
狄春水的眼色猛地深沉下去，一道凛冽的翠光倏然划过瞳孔，他敛了玩笑神色，淡淡道：“我先问你一句，你也要老实回答我──”眼光直直与小川对视，小川直觉心虚，终究偏了头。狄春水接着道：“你拿给我的那道圣旨，是真？是假？”
小川的身子狠狠震了一震，继而仰着头毫不避讳地看狄春水：“印鉴是真，墨水是真，纸张也是真，哪里假了？”
狄春水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之感，情急之下他一把攥住小川的右手腕，追问道：“你我心知肚明，若是真的，自有宣旨官驾临，你何须一副逃难模样出现在这里？”
小川想把手腕夺回来，奈何狄春水力气太大，他动弹不得，只得冷冷道：“狄小侯爷贵人多忘事，我官至户部侍郎，莫非做不了区区一个宣旨官？”
狄春水一瞬间忘记要同他争辩下去，只觉得怜惜痛楚以及一点点酸涩妒忌像海浪一样向他拍打过来──他颓然松了小川的手，倦怠道：“罢了，你肯为他的江山做到这个地步，本来就连我半分位置都是没有的……”
小川默了半响，缓缓在狄春水的榻边坐下，终於道：“圣旨是真的，杀死韩伊乃是奉旨行事，小侯爷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狄春水轻轻一叹气，道：“纸里包不住火，到时候你又要怎麽办？”
小川反而轻快地笑起来，将散落下的一绺发丝挽到耳後：“我仅这一条残命，他爱要怎样，且都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