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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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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把给项羽儿买的衣服首饰都整理到一只大皮箱里,就像是把自己的心一刀一刀割下来,放进箱中,冀望她带走。也许会有点疼,也许就成了空心人,但是心已经交予她了,如何能拿回?

 项羽儿尾随着吉姆上楼,站在卧室的门框边上,看着他把一件件女式时装,一双双高跟皮鞋,一件件首饰一一放进箱中。

 无言中,心头已经矛盾迭起。他的动作很利落,一下子就收拾好了,其实他也希望自己能慢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晚一点点离开他,哪怕只是多相处几分钟。

 他也矛盾,也许快一点让她消失,就像梦中的彩虹一样在他生命中出现然后不见,快一点也许就会少疼一点,也许他就可以骗自己只是梦一场。

 颤抖地拉上皮箱的拉链,还是捱到了这一刻,不得不面对。他对自己说,放她回家吧,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强求她,只会让她不开心。爱一个人,就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过,而自己就是她不开心的根源。送她回家,是对的行为,他这么劝慰自己。

 “走吧。”很短的一句话,吉姆却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口,他拎着皮箱走到卧室门口。项羽儿望着他,小脸上却没有任何雀跃的迹象“这些东西…”

 “你拿走吧,反正也不会有别人来用它们,反正也是买给你的。”他拥着她,离开了家,向机场而去。这是寂寞的一路,即使得克萨斯的夏日是炎热的,但是车内的气压是那么的低,连温度也似乎被冻住了一样。

 他没有再牵着她,她竟然有点想念那种被牵着的感觉。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平原,项羽儿踌躇着。她是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家。以前的男朋友也是在孤儿院里青梅竹马长大的。

 还有一个晴也是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朋友,昕和清则是后来上学认识的。从来她都是坚强的,小小年纪也就开始在外面打工,碰到了不开心,眼泪都流落在独自一个人的深夜,把开朗俏皮的自己当作标准来活着。

 从来没有一个人,就算是先男友也好,或者是任何一个其他人,这般珍爱她,任她随性,更没有谁把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从来都是她看别人的脸色,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把她要宠上了天。吉姆尽量把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公路上,但是旁边小女人的恍惚表情他却情不自禁地去注意,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在这窄小的封闭空间里此起彼伏,如若天籁一般。

 他的心充满了不舍,这让他浮躁,他宛如一只受了伤的狮子。他打开了车窗,急速的风夹杂着夏天的青草味冲进车里,将项羽儿的头发吹拂起来,撩拨起隐约的发香,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扭开收音机,音响里传来后街男孩的。

 Don"tcarewhatUdid。我不在乎你做过什么AslongasUloveme。只要你爱我就好…唱得仿佛是他的心声,他听着,心如刀绞。只可惜她不懂英文,不明白吧。

 项羽儿虽然不太懂英文,但是昕曾经是后街的忠诚歌迷,这首《只要你爱我就好》一度被重复得播放,昕还逐句逐句翻译给她听过。

 他,是否有这样想呢?她揣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这是极其漫长的一路。他们也都不希望它很快被走完。只要你爱我就好…旋律久久在他们耳边萦绕。休斯敦的乔治?布什飞机场到了。这是项羽儿还稍微觉得熟悉的地方。

 她很自然地就挽着他的手臂,穿过候机大厅的喧闹人群。他走到售票处,跟售票的小姐说了几句,掏出皮夹,刷卡,替她买下了回国的机票。

 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护照,被他的体温揣得有点热,他将护照交到她手中。握着她的手,不忍放开。她感觉自己的眼角涩涩的。离机票上的那个时间,还差了5个多小时。他们坐在了咖啡馆里。柔软的沙发,熏然微黄的灯光洒了他们一身。她怎么看都像一个天使,吉姆审视着项羽儿,心里想着。

 有一块无形的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他喝了满口的浓缩咖啡,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觉神经,他却浑然不知。这五个小时要如何度过?说短,希望是无限期的延长,说长,每一秒都磕碰在心坎上,硬生生做疼。

 “你,家里有亲人等着你吧?”他试探着问,沉默太折磨人。“我,没有家人。我是一个孤儿。”她咬着嘴唇,想到这里,眼圈红了。“那…那…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因为,毕竟那是我熟悉的土地,而这里太陌生了。”

 其实真的没有任何留恋的走吗?项羽儿觉得不然,只是她如何表露出来?越想就越想留下来。“你呢?有家人吗?”吉姆摇头。“你…结婚了吗?”“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就结婚。”

 他笑得有点苦涩,这个女人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难道看起来就那么不正经?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她的思想。

 “我…”项羽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是认真的吗?可是他对她又了解多少?“我真的爱你,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耀眼的一个,第一眼就让我沦陷了…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她沉默,看着他写出的话语,久久不能回应,只是瞪着一双眼,看着他。他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这是一种煎熬。

 他恐惧,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奉在她面前,只求一点点感动,留下她。可是她没有说话,再重复坐下起立后,他站起来,走了出去。他放弃。她追了出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时间还早,不如…不如那个…算我偿还…偿还你对我的好。”他甩开她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点头。“我不可以这么做。”“可以。”“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愿意。”

 “我不愿意。”“我愿意!”“我不愿意!不可以!”项羽儿看吉姆发火了,低下头不说话了,两个人僵持在原地。

 她背过身,不知道又在翻译机里输入了什么。然后她把翻译机递到背后,吉姆接过来。上面写着:“下辈子,再嫁给你。”他将她侧过身,望进她水汪汪的眼“天主教的人不相信有来世。”她黯然。

 “但是,我会在天堂等你。”她点头。“一定等我。”他点头,伸出小指“一定!”

 她也伸出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会变。这是国际上通用的协定方式。他掏出手机“跟我合影留念吧。”她压抑着心底涌上的流泪冲动,微笑。两个人的头靠着头,对着小小的镜头,努力挤出微笑。

 “一…二…三…”“茄子!”“芝士!”异口同声随着手机“咔嚓”的镜头响起。那一刻被定格在了时间里。然后他们挥别,依依不舍地,倒退着走路。

 她拖着箱子,他把手插在口袋里。退得是那么缓慢,阳光从玻璃屋顶照下来,他们的眼中世界,只有对方脸上的光亮。

 她咬咬牙,转过身,拖着箱子往登机口走去。她感觉脚下似乎踩碎了一地玻璃心,刺得她也步履艰难,一路跌跌撞撞。

 走了一段,她回头,看见大熊高壮的身影似乎停在那里,面容模糊,但是在阳光下似乎化成浓墨的深影。他在看着她。这回是她唯一离开的机会。她转过身拖着行李,小跑起来,想逃离自己想留下的冲动。

 一直到了候机厅,她喘息。心却一直牵挂着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身影,他很伤心吗?回家吗?一别怕是只有在天堂再见了。她的心也痛了起来,割舍不下。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回移,追了回去,他脸上绝望的表情在她心上是一个火热的烙印,让她痛且恐惧。

 冲出机场的大门,她远远地看见他的背影,肩膀还微微地颤抖。那么高大的人,怎么看起来忽然现得那么单薄?车流湍急,他却无视信号灯地低头往前直走。

 他的世界一瞬间失去了光芒,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项羽儿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吉姆,别!”他快踏入那车道中,她急速地奔跑,冲过去,扑倒他。

 “不要!不要!”她疯狂地尖叫。他透过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见满脸通红的小女人趴在自己的身上。

 是幻觉吗?她哭了,大哭。口里重复着不要。他伸出手,碰触她的脸。温热的细致,不像是假的。他们从地上站起来,她还在哭。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好汹涌。

 他把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不要放开了。她几乎失去呼吸。他低头,亲吻她的眼泪。“为什么回来?不是回家了吗?”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你…吓死我了!”

 “我只是想,先去等你。”“傻!自杀是上不了天堂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用去天堂等我了。这辈子,你等到我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叹出来。

 “那…我的小新娘,我们回家吧。”他搂着她的腰,朝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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