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
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哦?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那是什么时候?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第二件事。
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往苍澜的太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功?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是那时遗下的…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
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
第三件自己答应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我答应了。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
其一阳初始…停!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么可能记得下来?
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下来,这是什么?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
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吗?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
明日之战,我有些不祥的预感…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
我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
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无败绩。
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最后一战。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
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
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
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来。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
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