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饮完,苏妲己似乎对程宗扬老实的样子很满意,嫣然笑道:这是妾身新得的齐山云雾茶,香蔻儿,赏他一杯。小婢答应一声,给程宗扬沏了一杯清茶。
程宗扬虽然口渴,捧着这杯滚烫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苏妲己见状笑道:妾女身却忘了,让香蔻儿给你取一盏酸梅汤吧。
小婢斟了一盏酸梅汤,双手奉给程宗扬。酸梅汤在井中湃过,凉凉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于果汁类饮料,一口喝下去,顿时满口生津。程宗扬本来提心吊胆,怕这妖妇吃过亏后来报复自己,没想到她言笑晏晏,满脸的温和柔顺,不禁忧心尽去。
苏妲己笑吟吟看着他,吩咐香蔻儿再给他倒上一盏,然后亲手拿起细长的银羹,从一只陶瓮中取了些冰块,调入汤中。这次滋味更佳,一盏冰凉的酸梅汤下肚,浑身的汗意都消失无踪。
程宗扬放下瓷盏,赞叹道: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夫人还藏有冰,真是难得。苏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没法子的事。
冰蛊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为了养这些冰蛊,妾身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说着苏妲己用银羹取了一勺碎冰,递到程宗扬眼前。
阳光下,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中,都盘着一条细小的虫子,透明的虫体彷佛与冰块融在一起,如果不细心观看,怎么也看不出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块中竟然暗藏玄机。
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妖妇没安好心,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冰里下蛊。虽然不知道冰蛊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带个蛊字就没有好事。这下可狠狠栽了个跟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再爬起来。
苏妲己微笑道:冰蛊最不耐热,失去寄身的冰块便会四处游动。冰蛊游动时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会让它冻了心脏、脑浆…说着她屈指一弹。一股寒意立刻从程宗扬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冻般变得僵硬,皮肤上显出冰块的光泽。
苏妲己伸手一抚,程宗扬冰冻的手指恢复原状,她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柔声道:还有些被它冻住了阳物,轻轻一敲就变得粉碎了呢。想到那种惨状,程宗扬立刻打了个寒噤,感觉腹内沉甸甸彷佛塞了一个会游动的大冰砣子。
程宗扬凛然道:我生是商馆的人!死亡是商馆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才就是拚上命也一定给夫人完成!苏妲己笑道:真乖。
也不理会他说的大话,一面吩咐道:凝羽,带他去采石场挑选些奴隶。你去知会祁远,让他在商馆挑些护卫的人手,备上车马钱帛,两日内准备齐全,一同往南荒去。等等!
程宗扬连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给我解了冰蛊?如果半路上被冻成冰块,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误了夫人的大事。谁让你不小心,连冰蛊都敢吃?
苏妲己笑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冰蛊上都加过禁咒,一时三刻之内不会发作,只要你安心办事,从南荒回来再理会不迟。好了,磕过头谢赏,就去做事吧。
这次乘的是商馆的马车,车帘上白湖两个字让程宗扬想起自己脖颈中的奴隶标志。自己的逃走大计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蛊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妇的手掌心。
想起苏妲己那副妖媚的艳态,程宗扬就恨得牙根发痒。被按摩棒干的时候那妖妇又乖又听话,一转脸就给自己下了蛊,摆出一张晚娘的脸,把他当成奴才使唤。
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闲心算计自己。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凝羽的影子。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昨晚的经历让程宗扬见到另一个凝羽,一个沉浸在肉欲欢欣中的女人。他自己揣测,即使有摇头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应该发情到那种地步。在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湿泞的蜜穴,程宗扬不禁一阵心动。她身体反应的热烈程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动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经验。
亏她还装出一副冷漠的神态,其实要上手比月霜可简单多了。程宗扬暗自猜测,不知道她对昨晚山洞里的经历是否会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占过了她的便宜。
如果能把她收过来,此去南荒也不会太寂寞。…想到这里,程宗扬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开始满脑子想着要收女人了呢?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些杂念非常危险啊。
白湖商馆的采石场占了一整个山坳,穿着葛衣的奴隶散在山间,锤凿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凝羽没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场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扬一到,采石场的执事--一个管家打扮的壮汉就迎上来,领着他挑选场里的奴隶。
这里的奴隶分为两类,抡锤的奴隶大多体型高大,身材强壮,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锁链。
相比之下,持钎的奴隶身材就瘦弱了许多,他们蹲在要开采的石头上,一手扶着铁钎,抡锤的壮汉一锤砸下,铁钎铛的一声巨响,溅出火花。
随着铁锤的敲击,石屑四处纷飞,岩石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名持钎的奴隶躲闪不及,被纷飞的碎石划破脸颊,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开采岩石最累的是抡锤,将近三十斤的铁锤每天要抡上数千次,身体稍弱一些,就难以支撑。而最危险的,则是持钎。铁锤数千次的抡击中,有一次落点不准,就会砸在持钎人的手上,轻则断指,重则整个手掌都会被铁锤砸扁。
程宗扬看了看,检着几个受过伤、身体虚弱的奴隶要了。那执事心里奇怪,但这些残疾的奴隶留在采石场也是累赘,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过,当下无有不允。程宗扬挑一个,他便叫一个,不过片刻就挑了十几名奴隶。咦?
程宗扬游目四顾,看到一名高大的汉子正蹲在岩石上,两手扶钎,他手脚带着沉重的铁镣,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粉,两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龙还能是谁。
执事道:这厮原本是商馆的护卫,谁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废了眼睛,送到这里来采石。说着呸了一声,挨刀的孬货!只一夜工夫,那个生龙活虎的汉子就彷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随着铁锤的敲击,扶着铁钎的手掌不住颤抖。
这样的下场比一刀杀了他还痛快几分,程宗扬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再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执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喝道:你们几个!都过来t那几名奴隶惴惴不安地走过来,在程宗扬面前站成一排。
程宗扬倒是一片好心,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脱离苦海。可一说要去南荒,几个上了年纪的奴隶就露出惧意,似乎南荒比这随时都会被人砸断手臂的采石场还可怕。
程宗扬低声道:怎么?他们都不想去南荒?执事二话不说,抡起皮鞭一个个抽了过去,打得那些奴隶满地乱滚,然后笑呵呵道:你问吧。
程宗扬苦笑道:不用问了吧。执事也不客气,粗声道:商馆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们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后你们就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和预料中一样,那些奴隶一个个都把头点得飞快。执事满意地收起皮鞭,对程宗扬说道:一共十三个,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让他们跟你走。
执事住的院子在山脚下,外面是光秃秃的石山,烈日几乎把铁钎都融化掉,这里却是浓阴蔽日,山风吹来一片清凉。一进院子程宗扬就本能地退了一步。
一名彪形大汉盘踞在小院内,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长又壮,两道浓眉如同刷漆,头颅硕大,脖颈粗豪,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额角和脸颊上隐隐显出虎皮的斑纹,身上葛衣袒开,露出胸口一片黑黄相间的浓密胸毛。
那模样让程宗扬想起草原上遇到的兽蛮人,这汉子比鬃头獠牙的兽蛮人略微显眼些,但那种威猛无俦的气势比兽蛮武士更凶悍。别的奴隶都在山间砸石扶钎,这名奴隶却大模大样躺在竹椅上,手摇蒲扇,旁边还放着凉茶。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脚粗大的铁链,倒像是这里执事的大爷。那位凶悍的执事一进门就彷佛见了猫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远远的,然后陪笑道:武二爷,在这儿纳凉呢?那位姓武的二爷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一只大手在怀里挠着,腕上铁链拉的铮铮作响。
程宗扬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奴隶,压低声音道:他是谁?执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大汉就吼道:二爷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称武二郎!有话当面问二爷!背后叽叽歪歪,算什么好汉!
那大汉声如霹雳,震得人两耳发麻。执事连忙道:当日徒手打死两头老虎的,就是这位武二爷。打虎的武松?
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看起来这汉子更像是一头猛虎,头颈的虎斑、身上的虎纹,粗壮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无比。程宗扬把执事拉到院外,小声道:他怎么在这里?
那执事像刚嚼了一枚苦胆,口鼻都挤到一处,一张凶脸满是苦相。听了他的叙说,程宗扬才了解到,馆里不知从哪里买到这名奴隶,也没有名字,只说叫武二郎。馆里看他有些力气,就送到石场砸石头。
这执事在采石场说一不二,遇到这位武二爷可算是受了罪了。刚开始执事还想摆摆威风让他干活,反而被武二郎夺过鞭子抽了个半死,几次交手都被这个戴着镣铐的死奴隶打得落花流水。说来也奇怪,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还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场当了家,前些时候还打死两头误闯进来的老虎。执事打不过,赶不走,现在已经被打怕了,只好把他当大爷敬奉,由着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扬低声道:他有没说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嫂子?执事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隐隐发绿,他还有个哥哥?老天爷!那大郎该凶成什么样?武大郎凶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身高顶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这趟也不知道算不算走运,居然碰到传说中的水浒英雄!如果水浒传里头有半兽人的话。看到那些奴隶宁愿被砸也不愿往南荒去,程宗扬已经隐约感到这趟南荒不是那么好走的。
眼见这里还蹲着一位大神,程宗扬不由大为心动。如果能把武二郎带上,路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也安全得多。别愁眉苦脸的了!
程宗扬大度地拍了拍执事的肩膀,这个奴隶我也要了!那执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扬早点把他带走。程宗扬回到院内,客气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爷,明人不说暗话。
馆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爷可有兴趣?南荒?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程宗扬鼓动道:武二爷空手打死两只老虎,这么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场当个奴隶太没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回来,有好处肯定少不了二爷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