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命令,禁军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贸然闯进宫里。如果那些奸贼要封闭消息,云丹琉就危险了…程宗扬道:请大小姐多当心,没事尽量少往内宫去。云苍峰闻言沉吟不语。
公子。程宗扬回过头,见秦桧正抱拳长揖施礼。虽然昨晚冒着大雨出去办事,这会儿他却衣物整洁,神态从容。老四呢?秦桧微笑道:幸不辱命。好样的!程宗扬大喜过望。只要祁远没事,就是跟苏妲己硬拚,自己也不怕。
云苍峰也听了出来,祁远有了下落?程宗扬忧心尽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扑空了。老四跟着白湖商馆的东家到了建康,这会儿已经让会之接过来了。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秦桧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院,祁远换了一身新衣,精神还不错,见着程宗扬进来,翻身干净俐落地打了个千,程爷!说着那张青黄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搂住祁远的肩头,用力摇了摇,行啊,看样子没吃什么苦头。
大苦头没吃,皮鞭棍棒挨了几下。祁远笑嘻嘻道:幸好夫人还想要老四走南荒贩运霓龙丝,没打断老四的腿。两人在这里相见,心情都大为欢畅。说笑几句,程宗扬指着祁远的小腿道:这是什么?祁远小腿有处伤口,虽然包扎过,仍在渗血,见程宗扬询问,便道:出来时撞到人,不小心挨了一刀。
秦桧道:那妖妇昨晚不在织坊,只有几名护卫,出来时动了手,幸好没有吃大亏。我说你伤口上包扎的,是什么东西?袜子。织坊刚做出来的。
祁远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条崭新的长筒丝袜,程头儿,这是照你那两件衣物做出来的。半透明的丝物又轻又软,闪闪发亮,薄如蝉翼,轻如云丝。这样轻薄透亮的织物,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云苍峰拿起一条,真是用那些藻丝做成的?
织坊的工匠开始还不肯织,说这样细的丝物他们也织过,但太不结实,用力稍大就会撕破,做出来也卖不出去。后来我拿根细丝,挂了把刀让他们看。那根丝拉长一半还没有断,他们才信。
晋国织坊的工艺并不落后,只是材料限制,织不出现代的织物。现在有了这些柔韧异常的细丝,织成丝袜易如反掌。程宗扬拿起丝袜,笑道:这会儿那妖妇该知道老四已经溜了。老四,你在这儿安心待几天,我先吊吊她胃口再说。云苍峰笑道:这里不方便,不妨到舍下住几日。
太好了!程宗扬笑道。有云家罩着,祁远算是万无一失。祁远道:云老哥,老四要打扰你了。
云苍峰大笑道:请都请不来,还有什么可说的。会之,程宗扬对秦桧道:给苏夫人写封信,说我去东山打猎,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夫人若是不着急,就等我回来再专程叙旧。
云苍峰已经知道苏妲己来了,在旁道:要不要帮手?不用,我看建康迟早要出事。程宗扬道:只怕一个月之内就有大变发生。
云老哥的人手都先留着。在场的都是程宗扬心腹,云苍峰也不忌讳,说道:清浦已经去了数日,临川王的部下这些天也该抵达建康。一旦贼子作乱,便打出义旗,出兵平定。程宗扬笑道:这种大事就别找我了。做生意发财才是正经。
程宗扬虽然明里暗里帮了云氏不少忙,但与临川王合作这件事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云苍峰也只好笑着摇头。秦桧写好书信,交给程宗扬过目。会之这字可真不错。习惯了标准印刷体,程宗扬最头痛看手札,尤其是草书,简直不是人看的。
可秦桧的字横平竖直,字迹疏朗,毫无花巧,和自己以前见的细明体字有八九分相似,看起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秦桧解释道:天下字体繁多,往往因为书写误事。秦某有意以这种字体为规范,校正文字,也算兴利除弊之一举。
程宗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干!细明体字不会就是你搞出来的吧?写得好。给她送过去吧。秦桧略显迟疑:苏夫人接到书信,多半立即会来兴师问罪。要不要属下设个计谋…把她擒住?
秦桧这话比小紫拿自己当毒饵还可靠,程宗扬大为心动,但思索半天,最后还是作罢。先不用。等我回来再说,免得打草惊蛇。公子真要出门?
当然是真的,要是有人找,就说我和小侯爷约好打猎,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走了。程宗扬笑道:这叫制造不在场证据。记住,不管她说什么都别和她动手,那妖妇非要找我,就让她来东山!
***建康东郊,少陵侯府。凉亭内,萧遥逸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敲着棋子,紧盯眼前的棋盘,拧眉沉吟许久,最后大喝一声:全押!说着将面前的棋子一把推了过去。程宗扬讶道:这么烂的牌你还敢全押?萧遥逸笑嘻嘻道:再烂的牌,只要比对手大一点,就是绝妙的好牌。
圣人兄,还剩最后一张,要不要加?当然要加!程宗扬啪地甩出手里的对子,想吓跑我?没门!萧遥逸呆看半晌,然后一拍棋盘,厉声道:大乱将至,我们还在这里醉生梦死,简直可耻!萧五!把牌拿走,我要和程兄纵论天下大事!少来!这一局我至少赢了五十金铢,先把钱拿来!萧遥逸一脸委屈地叫道:五十个金铢还叫钱?
萧五躬身道:小侯爷,加上前两局,一共是欠了程少爷一百二十个金铢。老爷以前交待过,我们萧家是有身分的体面人家,愿赌服输,欠债还钱,不能坏了侯府的名头。
死奴才,你起来越来越嚼舌!不敢,萧五垂着手,恭恭敬敬地说道:程少爷说了,他赢的钱有小的一成,让小的发牌时留点心。
十二个金铢,够小的半年月钱了。程宗扬大笑起来,小狐狸,你输得一点都不冤。萧遥逸笑骂道:萧五你个杀千万的奴才,合起来蒙我!我说我怎么输那么惨呢。快滚!
给程爷拿钱去。萧五离开凉亭,萧遥逸剥了颗桔子,揶揄道:没想到程圣人对吃喝嫖赌也这么精通。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玩这个吧?
程宗扬不露声色地说道:还是在南荒,谢艺教我的。萧遥逸微笑不语,慢慢吃着桔子,良久道:程兄不用瞒我。当日在湖中别墅,我就看出来了。
这小狐狸敏感得很,想蒙他可不容易,程宗扬只好干笑一声。萧遥逸叹道:萧某再蠢,也看得出程兄与岳帅大有源渊。
此中详情,程兄不愿说,萧某也不会多问。程兄只需知道,我星月湖始终是岳帅亲卫,无论岳帅生前还是故后,都以岳帅马首是瞻。
萧遥逸丢开桔皮,潇洒地拍了拍手,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只要与岳帅有关的人,都能得到星月湖毫无保留的支持。程宗扬心里一动,你们孟老大发话了?萧遥逸用力点了一下头,程兄敏捷!
孟老大安葬过艺哥,在临安与兄弟们商议,决定与程兄合作。星月湖的产业都是岳帅留下的,我们兄弟不过是代为保管。既然找到岳帅的后裔,理当物归原主。孟老大说,从现在起,星月湖所有资源,都对程兄和小紫姑娘开放。
他笑了笑,程兄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程宗扬也不客气: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萧遥逸正容道:杀身成仁,在所不惜!
程宗扬笑道:没那么严重,只需要萧兄派个人去说一句话,就帮了我大忙了。事成之后,拿的钱分你一半,至少有六、七千金吧。萧遥逸讶道,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死丫头诡计多端,这次不怕那妖妇不上钩。
程总佯笑道:萧兄到时候便知道了。萧遥逸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程兄从南荒跋涉千里来到建康,必然有所图谋。无论是否与岳帅有关,我星月湖都将不遗余力襄助程兄。程宗扬一怔,连忙摇手。不是,不是。
你别误会,其实我真没有什么大事,什么争霸天下、一统江湖…这些听起来就够累的,我没兴趣。萧遥逸不动声色。那程兄准备做些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在建康开间商号,轻轻松松挣点钱,当个富家翁,娶几个美女…萧遥逸打量他,忽然一笑,挤了挤眼:看程兄的神情莫非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让你说中了,我这会儿真的想着一个。萧遥逸连忙道:先说啊,王谢两家就免了,他们架子大得很,别说寒门,就与皇家联姻都觉得委屈。
程兄祖上没有三五代高官,就不用提了。程宗扬摸了摸脸颊,光明观堂…萧兄熟悉吗?萧遥逸脸色微变,谁?程宗扬脸上微微一红,一个小丫头,叫乐明珠。我以为你看中她们观主了呢。
萧遥逸冷笑道:这个好办,一会儿我给四哥、五哥传讯…他们接到讯息,到光明观堂大概四天时间,从光明观堂到建康六天…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把人给你绑来。程宗扬吓了一跳:硬抢啊!
别人也就罢了。萧遥逸气势汹汹地叫道:光明观堂还欠我们星月湖人呢,抢了也白抢丨别乱来啊!程宗扬连忙道:那丫头是我的心肝宝贝!
萧遥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喂,你们和光明观堂到底怎么回事?程宗扬纳闷地问道:怎么一提起光明观堂都这副德性?不问还好,一问萧遥逸顿时怒发冲冠,拍案叫道:要不是岳帅吩咐过,我早就灭了这个娼窠!
程宗扬点了点头。这话谢艺也说过…不过我看光明观堂教得挺好啊,济世救人,匡正除邪,还是蛮认真的。光明观堂到底是什么门派、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火大?
光明观堂原本是医家一脉,萧遥逸啪的打开折扇,一边哗哗地摇着,一边冷冰冰说道:擅长医家六术:砭、针、灸、药、按跷与导引。萧遥逸解释几句,程宗扬明白过来。
医家六术其实就是刮痧、针刺、艾灸、汤药、按摩、运动六种自古相传的医疗方法。听起来就是一般的医术啊,程宗扬玩笑道:光明观堂不会都是些女医生、女护士吧?
萧遥逸看着他,唇角慢慢挑起:女护士?岳帅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年岁对不上,我真要怀疑程兄是岳帅转世了。
我跟岳帅真没什么关系…程宗扬叹了口气,你还是接着说吧。萧遥逸用扇子支住下巴,光明观堂只收女子,程兄知道吧?程宗扬点头说道:原来不懂,现在知道了。
在六朝,单收女徒或单收男徒的门派并不少见,一般都是因为门规所限,或门内的武学只适于女子或男子修习。萧遥逸点头道:光明观堂的祛毒、除病、养生之术都有独得之秘,武学上的修为也颇有所长。
她们不是搞医术的吗?怎么也习武?萧遥逸道:医武同源,医家六术都与人体经络气血相关。岳帅横空出世以前,光明观堂一直是黑魔海的劲敌。
能和黑魔海这样强悍的宗派抗衡数百年,光明观堂武学上的修为,也在天下宗派中赫赫有名。其中最显赫的,莫过于光明观堂的第一神功,凤凰宝典。就是小香瓜练的功夫了,不过横竖都不像很厉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