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雍冷冷道:“是六扇门的讯号!”几个人都愣了一会儿,马雄道:“符呢?”众人四处张望,不知道仙姬说的符箓在哪里。游婵忽然道:“是这个吗?”说着她取出一截蜡封过的竹筒。马雄叫道:“你带着怎么不早说?”
“这是仙姬三年前留下的,交代危急时候打开…”“不可能!”谭英揪着头发叫道:“她三年前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今天?”
“少废话!”游雍抢过竹筒,两指一紧“啪”的捏碎,里面是一张金黄符箓,上面的朱砂符文宛如刚写上一样鲜亮。
游雍一手抓住符箓,一手抢过马雄的九环大刀,手腕一翻,用刀背在岩壁上划过,一串火星迸射出来。金黄符箓与火星一触立即化成一团火光。游雍这几下兔起龙落,不免牵动胸口伤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符箓上。燃烧的符箓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耀目。
朱红色符文在火光中扭曲,一一亮起。当最后一个符记被火光焚尽,天际风雷大作。无论是断崖的泉玉姬还是主峰的郑九鹰,都被突如其来的天象异变所震慑,昂头望向天际。
一道金芒直刺天空,漫天乌云迅速合拢,接着五道雷光从不同方位同时亮起,在空中汇成一道,重重击在摇晃的藤桥上。
月霜等人骇然回首,只见藤桥中间的几名同伴来不及闪避就被雷光吞没,与脚下粗藤一起化为乌有。接着藤桥从中断开,几名佣兵随着断裂的长藤堕入深谷。
老张和冯源齐声大叫,眼看同伴消失在悬崖下,只剩下寥寥几名幸存者被困在悬崖另一端。谷中传来一声清啸,滚滚雷光间泉玉姬飞身而起,长剑撕开雷电交织的密网,从悬崖中掠出。
马雄呆了片刻,叫道:“仙姬是活神仙啊!”游雍眼中凶光大露,沉声道:“走。干掉六扇门那些鹰犬!”程宗扬面上冷静自若,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相信那个仙姬能在三年前算到今天所发生的事,但她显然有超强的执行能力,在当事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冷静地配置各种资源。每一件可以利用的物品,甚至每一个人的性格、能力、遇事反应都在她掌握之中。
她留给游婵符篆时只是布下一着闲棋,这时使出却收到奇兵之效。想到她本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晴州却遥遥掌控一切,这种操控能力简直可怕。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有那个小太监当引子,又出来一个飞鸟上忍给自己做印证,再加上游婵要遮掩她行凶的事,只怕早被她看穿自己是个冒牌货。
敖润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半晌才惨叫道:“我的雪隼团啊!我肏你妈的老天爷啊!”郑九鹰抬头望着奔腾的雷光,厉声道:“哪位使五雷诀的朋友在此!”声音远远传开,几乎压倒震彻天地的雷声。
泉玉姬身影掠出,如风而至。郑九魔踏前一步,皓白的须发怒张起来。“不好!”一名捕快捂住小腹,面色灰白“有毒…”接着树梢嘤咛一声,袁星儿从树上跌落下来。
敖润扑过去接住她,一边大叫道:“是谁!是谁下的毒!”几道怪异目光落在身上,敖润忽然张大嘴巴,半晌才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忽然臂上一麻,郑九鹰从他怀中抢过袁星儿,沉声道:“谁中了毒?”
“我…”“还有我…”两名守在下山路口的捕快互相扶携着出来,喘气道:“这毒古怪得紧,使不上力气…”
袁星儿道:“我们四个吃了你的食物都中毒,只有郑捕头没事。”敖润怔了一会儿,叫道:“我跟你们吃一样的东西!你瞧!”他抓住一只肥鸡拼命嘶咬,大口大口吞下去“没!没毒啊…”敖润竭力咽下去,喘道:“我们兄弟也…也吃了啊!”袁星儿道:“你下毒会连自己人也毒吗?多半是你做过标记,只把有毒的给了我们。”敖润呆了一会儿,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几名佣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泉玉姬雪白裤脚沾了几滴泥水,她左手提剑,右臂不自然地垂下,看来刚才五雷诀的一击让她也受了伤。
泉玉姬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气道:“贼人来了。”敖润一个虎跳蹿起来,瞪着眼睛道:“老子跟他们拼了!郑老爷子,我真他妈是冤枉啊!”泉玉姬左肘一斜击向敖润腰侧。敖润抬臂挡住,双手一分将她逼开,叫道:“泉捕头!你受了伤,不用你动手!老敖死给你看!”泉玉姬冷冷道:“不可。”
敖润红着眼叫道:“我不跟你打!让我去杀了那三个狗贼!呃…”敖润背后忽然一麻,郑九鹰双手扣住他的腰背,劲力到处顷刻封了他几处大穴。
“敖兄弟,只要你是清白的,老夫必会给你一个说法。”剩下几名佣兵里面,一名汉子叫道:“郑老爷子,你信不过敖队长,还信不过我们吗?老爷子放心,就是死,我们也死个清白!”
几条人影缓步过来,中间的游雍一手按在胸口,面孔蜡黄,眼中饿狼般露出嗜血目光。谭英和马雄面带狞笑,一左一右立在两边。后边程宗扬半遮半掩地勾着头,只怕被人认出来。
几名佣兵发了声喊,并肩冲过去。这几名汉子都是晋军解散的军士,虽然手底不弱,但论起江湖搏杀的经验比这些贼寇差得远。
谭英飞身跃起,双臂一张,手背后弹出五股精钢打造的利钩,仿佛伸长的利爪绞住一名佣兵的快刀,接着右爪挥出,在他胸前留下五道血痕。
“持矛!持矛!”佣兵汉子高叫着举起长矛,将谭英的利爪挡开。马雄挺身上前,与谭英一道逼住剩下的佣兵厮杀。游雍一手捂着胸口,笔直朝六扇门两名捕头走过去。
“泉捕头,拜你这一掌所赐,游某断了四根肋骨,心脉受创。”游雍沙哑的声音道:“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泉玉姬冷冷看着他,忽然回过头,用她带着异国口音的生硬语调问道:“郑捕头,你费尽心思把我和同僚引到此处,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郑九鹰错愕表情一闪而过,泉玉姬又道:“四名捕快都中了毒,只有郑捕头幸免,郑捕头能够解释吗?”几名捕快都望向郑九鹰,露出紧张神情。郑九鹰叹道:“你在六扇门已经十年,难道还怀疑我吗?”
“我只讲证据。”泉玉姬道:“两支队伍同时出事,一支遇袭,一支中毒,只有郑捕头安然无恙。我现在怀疑你已经加入黑魔海,成为他们的鹰犬。”
“黑魔海!”几名捕快都发出惊呼,连敖润也拼命抬起眼睛看郑九鹰的脸色。郑九鹰皓眉一挑“证据呢?”
“我没有。”泉玉姬握住剑柄“但擒下你便有了!”泉玉姬长剑挑起。郑九鹰暴喝一声,袖中飞出一支黝黑铁尺,重重击在剑锋上。游婵和程宗扬互视一眼,没想到要命时候,六扇门两名高手竟然内斗起来。
游婵握住腕下尖刀,叫道:“姓泉的!你敢伤我哥哥!拿命来!”泉玉姬左手使剑已被郑九鹰逼在下风,加上游婵只怕败得更快。程宗扬连忙拉住她“别急。”
“为什么?”游婵挑起眉头“擒下姓泉的给你当宵夜不好吗?”程宗扬低声道:“你知道谁是卧底?”“这还用问吗?姓泉的伤了我哥哥,又在五雷诀下受了伤。哼,若不是她没留在这边,只怕这会儿也中了毒。”
程宗扬心里没底,只不过随口搪塞想让泉玉姬见机逃脱。但泉玉姬仿佛没有听到,剑法愈发凌厉,招招不离郑九鹰要害。郑九鹰浓眉越皱越紧,开口道:“泉捕头,你已经受了伤,莫要强撑,让外人看了笑话。”
程宗扬目光从六扇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郑九鹰?不像啊,如果他是卧底,这会儿身份已露就该全力出手。看他显露的功力,只怕泉玉姬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泉玉姬?
怎么可能。如果她是卧底,何必指认郑九鹰呢?那个女捕快?有可能。那声鸟啼就是她发出的…程宗扬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郑九鹰身上。不过嫌疑最大的应该还是这老家伙吧。
只有他有实力把六扇门的人一网打尽。郑九鹰手中铁尺犹如一条乌龙,将泉玉姬的长剑不断击开,左手却一直缩在袖里,纹丝未动。郑九鹰铁尺带出的风声越来越响,泉玉姬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寒声道:“郑捕头,你的拘魂锁怎么不施出来呢?”
郑九鹰眼神一厉,铁尺陡然击出,已经用上十成力道。泉玉姬娇躯一震,踉跄着退开,半跪在地。斗笠微斜,面上薄纱渗出几点鲜血。郑九鹰收回铁尺叹道:“老夫的拘魂锁一出,必得饮足鲜血。这么多年,老夫每日吃斋念佛,只求少造些杀孽。”
他伸出手,温言道:“泉捕头,收手吧。”泉玉姬犹豫一下,放开长剑,伸手搭住他的手掌。
郑九鹰刚要拉她起身,泉玉姬受伤扭曲的右臂奇迹般一弹,五指深深没入郑九鹰腹中。郑九鹰大吼一声,袖中一条锁链怒龙般飞出。泉玉姬抬掌拍出,闪电般退出丈许。郑九鹰盯着泉玉姬,浓密胡须一根根张开。
他右手握着铁尺,左袖铁链滑出半截,小腹鲜血狂涌,伤口血肉模糊。泉玉姬张开滴血的玉手,掉在地上的长剑飞回掌中。这一手使得神完气足,哪有半点受伤模样。
郑九鹰长吸一口气,小腹的伤口奇迹般收拢、止住鲜血,他沉声道:“泉姑娘,你十岁入六扇门,先后跟随三位捕头历练,虽然你出身新罗,我六扇门从未把你当成外人。
你扪心自问,这十年来可有半点亏负于你?”泉玉姬冷冷道:“郑捕头,你身为六扇门高层却暗中与黑魔海勾结,毒害同僚,在场的诸位都可以为我作证。”
郑九鹰深吸缓吐,慢慢道:“当日在建康,你手下的捕快遇袭身亡,我便起过疑心。想必是他察觉你的底细才被你灭口。”
泉玉姬用没有声调的语气道:“王捕快是被盗匪所杀,人证、物证俱在。郑捕头想栽赃于我并不容易。”郑九鹰双眼一睁,目光如电,仿佛要看穿泉玉姬的内心。
泉玉姬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手中长剑犹如秋水。“泉玉姬!你面纱之下究竟藏着什么!”爆喝声中,郑九鹰左手拘魂锁全力攻出。被撕裂的空气发出一串爆响,那条铁链腾起一道黑雾,宛如一只张开的大手,朝泉玉姬细长玉颈抓去。
泉玉姬长剑微挑,剑锋在空中挑出朵朵梅花,每一朵都五瓣俱全,中间吐出雪亮花蕊。凝成梅花的剑气不断击上飞舞的拘魂锁,将贯满锁炼的黑雾击碎。
谭英和马雄好不容易干掉四名佣兵,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这会儿站在游雍旁边不知道该帮哪边。游婵钦佩地看了程宗扬一眼“还是上忍高明,一眼看出她的身份。”程宗扬心里的惊讶比她更甚,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卧底就是她呢?”
游婵贴着他的耳朵道:“那老头若是黑魔海的人就不会中了她的诡计。这贱人一肚子鬼魅心肠还装得大义凛然,好卑鄙…”程宗扬悄悄摸了摸匕首,心里微微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