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少年道:“拿出来给我瞧瞧,只要不是温家妹子之物,我自会还你。”凌君毅微摇头道:“阁下这是强人所难…”黄衫少年目光一凝,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凌君毅傲然笑道:“有时候,不吃敬酒,吃吃罚酒,倒也蛮有思。”黄衫少年冷冷说道:“你既然要吃罚酒,我就成全你了。”
突然振腕一指,直取凌君毅前胸,喝道:“躺下。”出手一指,就取死穴,可见他心机何等毒辣。凌君毅傲然笑道:“只怕未必。”话出口,人已轻轻一侧,向旁避了开去,就在他身形闪出之际,突觉一股拳风暗劲,袭在前胸之上。
凌君毅早已运气护身,这一记拳风,虽然来得突然,但为护身真气挡得一挡,幸未受伤,心头却是大感惊讶,道:“这股拳风,不知何时发出来的,竟有如此快速?”
举目瞧去,只见黄衫少年右手握拳,停在胸前,并未击出。这一瞧,心中更是骏然,暗暗叫了声:“无形拳。”黄衫少年眼看自己随指暗发的一记“无形拳”
明明击中对方前胸,而对方竟似若无其事一般,站立不动,不禁脸色微变,忖道:“原来他练有护身真气。”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虽然各自心生震惊,但却并未因此停手。
黄衫少年冷笑一声,右拳化掌,疾拍凌君毅左肩,左腕一沉,食中指,闪电般朝“气海穴”点到。凌君毅身形微侧,右手一招“怒龙推云”反向黄衫少年右手迎击过去。左手似格非格,五指一拢,使的是“倒扳龙角”轻而易举一把抓住蛊衫少年食中二指。这两招迅如闪电,先是“啪”的一声,凌君毅右掌和黄衫少年右掌击实。
黄衫少年但觉凌君毅掌心含蕴着一股极强的震力,身不由己被震得往右退出半步,同时又觉左手食中二指一紧,被凌君毅往后扳起。
至此,本来对面的两人,黄衫少年左手被反到背后,身子也跟着转了过去,变成背向凌君毅。凌君毅右膝一抬,朝他屁股上轻轻一顶,左手一松,黄衫少年一个人朝前直冲出去四五步之多。
凌君毅也不追击,冷冷笑道:“抱歉,罚酒让阁下自己喝了。”黄衫少年倏地回过身来,一张俊脸,色如铁青,锵的一声,抽出一柄耀目银虹,厉声迫:“你亮兵刃。”
凌君毅微晒道:“在下已经手下留情,阁下还不肯知难而退么?”黄杉少年怒喝道:“今日有你无我,咱们在兵刃上分个生死强弱。”
凌君毅剑眉一拢,问道:“有此必要么?”黄衫少年脸上杀气直透眉字,冷冷道:“不用罗嗦,你再不亮兵刃,我一样要取你性命。”
凌君毅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就不用虚情假意,只管放手施为好了。”黄衫少年沉哼一声道:“好,你小心了。”
喝声出口,剑点了过去。凌君毅看他出手一剑,嗡然有声,抖起碗口大三朵剑花,口中不觉赞道:“好剑法。”微一吸气,陡然向后退出三尺。
黄衫少年见他只是后退了三步避开剑势,依然末亮兵刃,更是气怒。冷冷一笑,欺身直上,长剑挥动,接连攻出三剑他虽只攻出三剑,却已洒出漫天剑影,像浪潮汹涌,疾卷而来。
凌君毅长笑一声,疾然双手齐举,竞向一片剑影中抓去。一柄斩金削玉的宝剑,凌君毅竟然敢以一双肉手去抓他的剑锋。这下连一向狂傲自大的黄衫少年,也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他平日虽然目空四海,但究是武林世家弟子,见多识广,心中迅快一动,忖道:“这小子如无独特手法,决不敢轻缨锋。”他在不明对方手法之前,哪肯让凌君毅抓住长剑?
身形疾退半步,手腕一振,从剑尖飞射出千百缕银丝,参差不齐,朝凌君毅当头罩落。他这一招“万柳飘丝”几乎笼罩住对手正面所有穴道,若是练到最高境界,可以一剑刺中敌三十六处大穴,这乃是“南湘萧家”
驰誉武林的七大绝招之一。黄衫少年剑势甫发,凌君毅大喝一声,右手一竖,劈出一掌,左手闪电般向前抓出,夺取对方长剑。这一掌一抓,几乎是同时发出。
一掌出手,掌风排空,发如迅雷,把黄衫少年千百缕银丝,当真像风吹柳条,悉数斜揭而起,摒出门外,左手五指,也恰在此时,快要搭上剑柄。黄衫少年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功力会这般深厚,心头猛然一震,急急吸气后跃,暴退数尺。
他哪里知道凌君毅使出来的这一掌一抓,乃是大有来历,掌是“牟尼印”脱胎于佛门奇学“易筋经”抓是“赤手搏龙”乃是“十二擒龙手”中的招数,只不过他是以左手使出,和少林招术相反。就在黄衫少年往后跃退之际,林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这人来得悄无声息,没待两人再出手,急急喝道:“你们快快住手。”
凌君毅转脸瞧去,来人身穿古铜长衫,腰系丝绦,正是那个红脸老者,文婉君的叔叔。黄衫少年面上飞过一丝喜色,慌忙躬身道:“老叔来了。”
红脸老者一双炯炯目光,打量着凌君毅,问道:“这位老弟是谁?你们怎会打起来的?”黄衫少年道:“小侄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到他手中把玩的丝囊,是婉妹佩在身边之物,就上前问他从哪里来的?他竟然支吾以对,不肯拿出来。”
凌君毅道:“胡说,那是在下表妹所赠,与你何干?”他这话没错,天下女孩子,都会佩戴丝囊,表妹送给他的东西,岂能给外人观。
红脸老者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人,都是年轻气盛,这是误会,说清楚了也就算了,又不是深仇大怨,何用以命相搏?”
黄衫少年道:“但他手中丝囊,明明是婉妹之物,小侄绝不会看错。”凌君毅冷笑道:“阁下简直欺人太甚,天下只有你家有丝囊么?”
红脸老老呵呵笑道:“你们争执的也就在此,一句话,就是少年气盛,谁也不肯让步,自然越说越僵。来,来,不打不成相识,二位都是少年俊彦,大家把话说开了就好,老朽替你们作个调人如何?”说到这里,回头朝凌君毅含笑道:“老朽温一峡。”接着向黄衫少年一指道:“这是南湘萧家的老六,人称“金环六郎”的萧其清萧老侄。”
他在说话之时,暗暗朝依然脸色铁青的黄衫少年使了个眼色,然后目注凌君毅,问道:“老弟呢?仙乡何处?高姓大名?”凌君毅道:“在下颖州凌君毅。”温一峡道:“凌老弟身手非凡,不知和昔年名满武林的第一奇僧“反手如来”如何称呼?”
敢情他已看出端倪来了。凌君毅心头暗暗感到骇然,忖道:“此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见识也很渊博,一下就看出我的来历来了。但你虽看出我师承,又怎知这是师傅有意叫我炫露的。
师傅说,炫露师承,也正是掩蔽真正来历的法门,而他真正的来历,连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凌君毅迟疑了一下,才抬目道:“温前辈说的正是家师。”
温一峡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呵呵笑道:“老弟果然是奇僧门下,幸会幸会。”接着目光一注,道:“这么说来,令师还健在了,不知如今他人在何处?”
凌君毅道:“家师行踪无定,在下也不清楚。”温一峡连连点头道:“昔年令师行道江湖,也是云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老朽只是随便问问。”
凌君毅拱拱手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耽延,请恕先走一步了。”温一峡含笑道:“凌老弟有事,只管请便。”凌君毅向两人一点首,举步朝前行去。
温一峡目送凌君毅去远,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冷笑,转对萧其清道:“咱们跟他下去。”萧其清道:“老叔也怀疑这小子…”
他心中对凌君毅把玩的那个丝囊,依然未能释怀。温一峡微微点头,口中“唔”了一声,才道:“老夫觉得这小子在此地出现必有缘故。”
话声一落,未待萧其清追问,急急追了下去。凌君毅一路疾行,奔走了一段路,脚下忽然一停,目光迅快四下一掠,身形闪动,隐入路旁一片树林中。
他一路追踪眇目人,由于方才在龙曲面馆露了一手,生怕已引起蓝衣人的注意,对他今后行动,多少有些妨碍。
因此他出了镇南,就想找一处隐僻的地方,易容改装,不想却无意中邂逅了温婉君主婢。小燕为了掩饰行藏,虽然伪称姓文,但凌君毅现在已知她们是岭南温家的人了。
凌君毅是反手如来的唯一传人,反手如来昔年来曾在少林寺出家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侠盗,精于易容之术,凌君毅对易容一道自然也师承有道。他闪身入林找了一处隐僻所在,立时动手化起装来。
没有多久,他已改扮成一个两鬓花白,颏下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乡下老头,打好包裹,把长剑贴身臧好,正待出林,忽听林外正有两人边说边走,一路行来。
凌君毅不由脚下一停,只听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这小子倒滑溜得很,明明从这条路来的,怎会一下不见了。”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一笑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跟踪他不可,老夫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什么,声音渐渐远去,听不真切。不用说,这一老一少,正是温一峡和金环六郎萧其清了。凌君毅听得一怔,暗道:“原来他们竟然缀着自己下来了,这倒真是合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句话了。”继而又微微一笑得意地道:“我若会被你们缀上,那就不是反手如来的传人了”
赶到太康已是上灯时,太康城地当南北要冲,但只有两条街,还算热闹,城中一共只有三家客栈,规模都不大。凌君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蓝衣人主仆正在街上一家酒楼上吃喝,他没进去惊动。
接着花了些碎银子,跟三家客店的伙计打了交道,果然又很快就找到了眇目人落脚之处。那是在横街上一家又脏又小的客店里。于是凌君毅也就在这家客店住了下来。而且在店伙安排之下,他就住在眇目人对面房间里。
一晚无话,第二天一早,眇目人还没起床,凌君毅便已经走了,他出得城外,到了偏僻无人之处,又改换装束,扮成一个中年商人。
这回他从店铺里买了一柄油纸雨伞,把长剑藏在雨伞里面,套上布囊,只露出一个伞柄,使人再也不会疑心他布囊里是随身兵刃,然后挑着包囊一路朝淮阳行来。
从太康到淮阳,不过六六十里路程,凌君毅扮作了中年商人,自然不能走得大快,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候眇目人。中午时分,在老家集打尖,才看到眇目人急匆勿地打店前经过。
凌君毅跟着他,脚下加紧,一路缀了下去,太阳还末落山,就已赶到了淮阳。凌君毅因眇目人已经到了地头,自然不肯放松,入城之后,依然远远尾随在眇目人身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