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相看到桌上新沏的一壶茗茶,随手倒了两蛊,放到蔡上,就坐了下来,说道:“兄弟听说咱们船上昨晚出了事。”凌君毅道:“公孙兄已经知道了?”公孙相道:“兄弟回到船上,就听说了。”
一手拿着菜蛊,抬目道:“有人在凌兄房中栽了赃,不知凌兄对此事如何处置?”凌君毅淡淡一笑,还未说话,突然目光注视着公孙相手上道:“慢点,这茶恐怕喝不得。”
公孙相已把茶蛊举到嘴边,闻言不觉一怔,朝茶蛊看了一眼,动容道:“凌兄认为有人在茶里下了毒?”凌君毅道:“此茶中是否下毒,还未能确定,但兄弟出去之后,房中已经有人来过。”
公孙相奇道:“凌兄如何知道的?”凌君毅道:“此人穿窗而入,岂能瞒得过兄弟?大概就是因的栽赃不成,才另耍花样,这房中—目了然,都可以看得到,要对兄弟有所图谋,除了下毒,就别无再好的办法了。”
公孙相听得一呆,道:“看来凌兄果然心细如发,兄弟平日他自诩精明,普通江湖伎俩,决难瞒得过兄弟的眼睛。但像这么一蛊新沏的清茶,丝毫看不出异处,就非兄弟所能辨识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只是猜测,茶中是否有毒,要试过方知。”说着,随手从窗穴上撕了一角布条,朝茶蛊中浸去。蘸到茶水,既没听到“嗤”的轻响,也没飞起什么青烟,但凌君毅取出布条之后,浸到茶水之处,已经色呈乌黑,就像烧了一样。公孙相看得惊然变色,道:“好厉害的毒药,居然无色无味,一点也看不出来。”
凌君毅沉着脸,没有作声。公孙相又道:“如此看来,那栽赃和下毒,必是一个人干的了。”凌君毅心中暗道:“栽赃的是海棠,早已逮住了。”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道:“恐怕不是一个人。”公孙相吃惊道:“凌兄是说咱们船上潜伏的奸细,还不止—个?”
“当然不止一个。”凌君毅摇头笑了笑,又道:“一个人能做得出什么事来?目前我虽然还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公孙相自告奋勇地道:“凌兄如有用得着兄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君毅道:“兄弟确有烦劳公孙兄之处,到时我会知会你的。”第二层是二十名花女睡觉的地方,花女们个个是花不溜丢的小姑娘,每一张上下铺,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只要你不是女人,跨进这间通舱,就会闻到沁人的脂粉香,保管你轻飘飘,晕淘淘!
小房舱,是负责管理花女的虞美人住的,一个人独占一间。另外还有一个前舱。从前的木造船只,船头都往上翘的,前舱,自然和后舱一样,成斜坡状,地方十分狭窄,钱月娥就被囚禁在前舱里。花女们只知道昨晚逮住了一个行刺太上的奸细,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海棠。
百花帮有一个极严的规矩,就是没有告诉你的事情,谁也不准私相探询,尤其昨晚虞美人已经警告过她们,昨晚的事,不准泄露一个字,自然更没有一个人敢说。
钱月娥虽然被凌君毅封闭了几处经穴,武功已失,但还得有人看守。这看守的人,是由虞美人派来的,由四名花女轮流值班。这四名花女,自然都经过虞美人的授意,在看守钱月娥的这一段时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跟钱月娥闲聊。
因为钱月娥忍受了凌君毅“逆血倒行”的手法,连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如能由花女们和她在闲聊中吐露出一两句口风、也是好的。但钱月娥就有这么绝,任你看守她的花女舌翻莲花,她只是闭着眼睛。
不闻不问,一语不答。这也难怪,人家既然派她假冒海棠前来卧底,自然经过训练,凭你几个黄毛丫头,哪能想套得出她半句口风?
一天又一天很快地过去,由早至晚,两名花女都向虞美人交了白卷。不但问不出她一句话,甚至连送进去的早餐、午餐,她都没瞧一眼,原料不动地端了出来。
她吞服毒药,没有成功,自然想以绝食,活活把自己饿死。如今已是晚餐时光了。舱门外起了“剥落”之声,又是一名花女端着一个食盒,前来接班。
“绣毯姐姐,你可以吃饭去了。”来的是桅子。舱门开处,绣毯提起中午她送来的食盒,披披嘴,气愤地道:“你还替她送什么饭?真倒霉,这半天工夫,陪着一个只差一口气的半死人。”
像一阵风般,气鼓鼓地走了出去。桅子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随手拉上舱门,把风灯桂到木板之上,一手轻轻放下食盒。然后一转身,急急走到钱月娥身边,蹲下身,放低声音,问道:“姐姐,你没什么吧?”
钱月娥蜷伏着的人,倏地睁开眼来,望着棍子,说道:“是你!”栀子点点头,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钱月娥望着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桅子左手,低下头,有意无意地朝她腕脉看了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异采,接着微微摇头道:“小妹,你来了就好,我是被姓凌的小子闭住了经穴,一点力气也用不出。”
桅子低声道:“姐姐被他点了什么穴道?我替你解解看,能把穴道解开就好。”钱月娥苦笑道:“这是独门手法,再说,这小子闭住我经穴,不是点的穴道,别说你这点能耐,就是武功高过你十倍,也休想解得开。”
桅子双眉紧蹙,急道:“那该怎么办?”钱月娥道:“没有办法,我求死不得,只好挺下去。”桅子忧形于色,道:“他们会放过你么?”钱月娥冷峻地哼了一声,道:“他们想逼问我口供。”桅子吃了一惊,道:“你说了什么没有?”
当然,这是切身问题,她自然要吃惊。“没有。”钱月娥停了半响,才笑了笑,说道:“你想我会说么?你来的时候,她们怎么交代你的?”
桅子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地道:“我来的时候,虞美人把我叫到房里去,她要我随便和你聊聊,把你说的话,一句不能遗漏,都要告诉她。”
钱月娥又哼了一声道:“她们想试探我的口风,那是作梦。”桅子回头看看食盒,说道:“姐姐一天没吃东西,如何支持得住?你该吃些东西才好。”钱月娥道:“不用,我不会吃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桅子睁大双目,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钱月娥道:“不错,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桅子低声道:“姐姐可是要我去通知什么人?”
钱月娥反问道:“你知道我要你去通知谁么?”桅子问道:“是不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呀。”钱月娥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说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桅子道:“那我如何通知他呢?”钱月娥道:“你只要在第二层右舷甲板上,来回走上三次,就会有人和你说话。”栀子点头道:“这个容易,但…但这人怎么和我说呢?”钱月娥道:“你知道我们约定的手式?”桅子道:“知道。”
钱月娥想想道:“你只要说:下弦月不太亮了,潮汐就大,这两句话记得住么?”桅子问道:“这两句话,有什么用?”钱月娥道:“这就是告诉他,我出了事,上面有消息来,由他作主就好。”
桅子紧紧记在心里,忽然嗤地笑道:“现在正好是下弦月,就是给人家听去,也没关系。”钱月娥低低的“唔”了一声。板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双眉紧皱,说道:“但我要到半夜子时才交班,这该怎么办?”
钱月娥道:“不要紧,咱们约定联络的时间,就是在四更以后。”桅子点点头道:“小妹记下了。”她望望钱月娥,又道:“姐姐,你多少总得吃一些。”钱月娥脸色冷峻,说道:“不用。”桅子又道:“但你…”钱月娥道:“不用多说,你只要把我交代你的话,办好了就好。”桅子道:“姐姐只管放心,小妹一定会办好的。”钱月娥冷声道:“你如敢出卖我,随时会有人取你性命。”
桅子怯生生的道:“姐姐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钱月娥看她有些怕了,脸色稍雾,和声道:“我自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交付你任务了。但你行动仍得小心,那姓凌的小子,比狗还机警。”
棍子道:“我会的,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什么。”钱月娥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时间过得好像特别快,也许还不到半夜。舱门外又起“剥落”指声,有人低声叫道:“桅子姐姐,开开门,该我来接班了。”
如以平常的算法,这时候只不过二更方过,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棍子迅快推开舱门,提起食盒,走了出去另一名花女跨进前舱,很快拉上了门。桅子从前舱出来,第一件事,自然先得向虞美人去报告值班的经过。
但她进去之后,过没多久,只见门帘启处,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穿着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从前舱左首一道木梯,拾级而登。朝第二层上走去。
她正是十二侍者一排行九的玫瑰。凌君毅自然不会就寝,他在等候着消息,二更方过,就听一陈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房门外响起轻轻叩指之声,一个少女声音叫道:“总使者。”
凌君毅问道:“谁?”那少女声音道:“小婢茉莉,奉帮主之命,来请总使者的。”凌君毅开出门去,点点头道:“姑娘先请回去,在下马上就来。”茉莉应了声“是”欠身退去。凌君毅掩上房门。步出大舱,登上第三层。
只见茉莉、瑞香两名使女佩剑站在门口,一眼看到凌君毅上来,眼神一亮,立即朝门内躬身:“启禀帮主,总使者来了。”里面传出百花帮主的声音说道:“快请。”莱莉、瑞香一左一右掀起舱帘,欠身道:“总使者请。”
凌君毅举步跨进舱门,只见百花帮主、芍药、玉兰、玫瑰已经围着小圆桌而立。百花帮主看到凌君毅进来,首失盈盈站起,道:“总使者请坐。”
芍药、玉兰、玫瑰也一齐站起身来。芍药接着笑吟吟的道:“凌大哥这一着妙计,果然灵验,快坐下来听好消息。”
凌君毅拱拱手道:“帮主、副帮主、总管、侍者大家请坐。”随着话声,也在左首一张空位坐下,面朝玫瑰问道:“姑娘探出她的凤来了?”
芍药抢着道:“岂止套出口风?今晚咱们就可把潜伏船上的奸细,一网打尽了。”百花帮主含笑道:“二妹就是急性子,此事经过。还是让九妹来说,总使者是主持这项计策的人,自然要听的详细一些。才发号施令。”
凌君毅微微欠身道:“帮主言重了。”一面目注玫瑰,说道:“姑娘此行经过如何,在下觉得钱月蛾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姑娘没被她瞧出破绽来吧?”玫瑰道:“总使者易容术高明,她一点也没有生疑,”
接着就把自己扮栀子,进入前舱,详细说了一遍。凌君毅听她说完,抬头道:“此时不过二更—刻距四更还有两个更次…”芍药道:“时间充裕,咱们就可从容布置,现在就听凌兄发号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