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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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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失明的情况很快被太素夫人察觉,她替苏暮疏通经脉,调养生息。但和过去一样,苏暮体内干涸的经脉千疮百孔,任凭多少灵光流入,都是徒劳。

太素夫人不明白,为什么凡人的一场风寒能夺走苏暮的左眼。

她一次又一次检查了苏暮的眼睛,确认左眼已经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后,这位被称为灵安第一妙手的医者罕见地缄默了。

她把苏暮抱在怀里,极为内疚道,“我很抱歉。”

苏暮伸手拍了拍太素夫人,朝她露出一个笑。

“没关系。”

没关系的,没了一只,另一只还能用。再说了,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和一个不能修炼瞎了一只眼的凡人,没什么区别。

但太素夫人不死心,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倘若能请到太玄书院的君迁子,或许苏暮的眼睛还有救,她传讯告知苏池正,希望这位父亲想想办法。

廊外的锦鲤吞下太素夫人的尺素,鱼尾轻轻一晃,泛起一方涟漪,转眼便消失在鱼缸中。

鱼传尺素,驿寄梅花。错月山上少了一条锦鲤,苏家正院中多了一簇盛放的红梅,人人追逐的修行妙处,便在于此。

开临城,苏家。

书房外柳千影接过含霜的红梅,展开后微微笑起来。

失明了吗,那确实可惜。

她转身踏入房门,将这簇红梅置于苏池正的紫檀木案几上,对还在作画的苏池正说。

“太素夫人传讯来,说暮锦的左眼看不见了。”

自错月山归来,苏池正对苏暮的事只字不提,尽管苏暮还在养伤,但苏池正再也没有提起苏暮。反倒是柳千影会抽空看上一两眼。

如今苏暮左眼失明,不知能得苏池正几分怜悯。

“她想让夫君带暮锦去太玄书院,那儿的君迁子是有名的医道圣手。”

苏池正手下不停,他换过手中狼毫,拾起一旁的鼠须勾线,将这朵没骨莲花勾上金边。很久以后,他才开口。

“苏家不至于养不起一个瞎子。”

……

养伤的日子终于入冬第一天,立冬那天,柳千影带着人马来接苏暮,山下守阵的老者向柳千影弯腰行礼,脑海中却回忆起当日苏暮上山种种。

凡人之躯重如丘山,昏迷不醒的苏暮又未服轻体丹,修行者难以腾云驾雾。苏池正是明白的,但还是背着苏暮爬上了崖顶的药泉。

这世上,人与事,总有一个是说不明白的。

太素夫人是和苏暮一块下山的,她在苏家又歇了几日,望着鱼缸里一日多过一日的锦鲤,太素夫人终是下了决定。

她要离开苏家。

作为一个医者,云游四方救济他人是太素夫人的宏愿,也是她一生所求,她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包括苏暮。

“司徒公子的病情在好转,剩下的别人也能来。”

刚痊愈不久的身体无法发出洪亮的哭声,苏暮用双手捧着太素夫人的衣袖,软绵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夫人要走了吗?”

这双凤眼已经没了往日的风采,左眼的晦暗不明让苏暮整个人添了几分阴翳,往日最疼爱她的侍女见了苏暮也是垂头不语。

生者惧怕死亡和伤痛,故而长生不老成了修行者追逐的东西。

太素夫人偏偏站在了生死边缘,救活了一个又一个人。她也不怕苏暮,她会折下院中的蔷薇别在苏暮耳边。并可惜着,如果苏暮是自己的女儿多好。

苏暮也这样想过,如果她是太素夫人的女儿多好。

“不能留下来吗?”

她注视着太素夫人,道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为我留下来。”

太素夫人抚着苏暮的脑袋,长者般循循善诱,“我还要去救更多人,暮锦,你得学会习惯一个人。”

她的眼里有苏暮最羡慕的光,苏暮看了许久,最后慢慢松开手,笑容重新绽放,乖巧又听话,“知道了。”

……

临行的饯别宴里没有苏暮的影子,柳千影说她大病初愈,还是少沾风好。

前院张灯结彩,似乎能听见杯觥交错的声音,初雪落在青石阶上,惊起侍女的呼喊,苏暮抱着太素夫人送的医经,隔窗听佳人笑语。

《灵枢经》是最常见的一本医道经书,凡人会用,修行者也会用。太素夫人说苏暮身子骨过于羸弱,若想长命百岁,多学点强身健体的方子为好。

苏暮将太素夫人的话铭记在心,即便她对医道一窍不通,读起来磕磕碰碰,还是整日抱着不离手,读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嬉闹渐渐停下,不多时侍女推门而入,她手中没有昔日冬季用来取暖的阵法,而是不常见的炭盆。

这是柳千影的吩咐,既然成了凡人,就没有必要再接触修行之事,以免徒增挂念。

最上等的银丝碳在屋中摆了几盆,床铺上又添了汤婆子,榻上的苏暮仍不见反应。侍女们对视几眼,其中一个大胆的上前,小声道,“小姐,该歇息了。”

苏暮摸着医经上一页,想迟点再睡,“还没看完。”

“明日再看吧。”侍女小声说,和从前不一样,今日的话中透着哀求之意。

她们在害怕。

摩挲在书页的手停下,苏暮抬起脑袋,懂事说了句好。

屋内的侍女又欢喜起来,忙前忙后,微醺的烛光透着暖黄之色,苏暮安静坐在梳妆台前,两条腿合在一起,足尖倾斜朝下,神色漠然。

给苏暮梳头的小丫鬟是个话多的,又或者是过小的年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碎碎念着,夸苏暮的头皮又细又软,是她见过最好的头发。

苏暮捻着那根枯黄的断发,没有回答。

一盏又一盏明灯吹灭,屋内暗了大半,侍女欲吹最后一盏时,琉璃窗外烟花四起,照亮苏暮的脸庞。

她抬头看了会,指着游走在夜幕中的雏凤,它不似寻常烟花,每一朵烟花勾出它的身形,尾羽划过夜空,凤鸣不绝。

“那是什么?”

几个侍女对视一眼,小声道,“那是公子新学的法术漫天华彩。”

“算不上厉害,彩衣娱亲的小玩意而已。”

“对,我听正院的人说,家主还因此呵斥了公子,说小公子不务正业,惹得小公子一顿好哭。”

黄衣侍女说的眉飞色舞,待说完被旁人一通怒视,这才想起苏暮近日遭遇,顿时讪讪闭嘴,不敢再提了。

被对比的苏暮脸上不见恼怒,她拥着被子看完这场漫天华彩,甚至夸了苏年容一句。

“很漂亮。”

替她掖被子的侍女鼻子一酸,心中泛起不平与可怜。

她在苏家多年,苏暮身上种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后一盏铜灯暗去,漫天华彩也没后,月华取代一切,它攀在琉璃窗上,赠了一地霜雪。

苏暮出神望了会,汤婆子让她渐渐犯困,最后枕着这月色入了梦。

不过白日睡太多,夜里头容易失眠,到下半夜时,苏暮又醒了。她在床上呆了片刻后,还是爬了起来,踩着踏床赤足下地。

琉璃窗外月至中天,满月之相将屋中照的一清二楚。她借着月色爬上椅子取下那本医经,来到窗边研读。

苏暮明白这种行为其实没什么用,但它可以带来心里的平静。

不去想一些事,就会好很多。

又一页被翻过,手边只剩薄薄几页,满月的月华笼罩了苏暮整个人,也映出了苏暮的那只眼睛。

于夜色中熠熠生辉的左眼。

置于案几上的手按住了左眼。在这只眼失明后的数月,苏暮已经习惯独眼的日子后,左眼苏醒了。

疼。

有什么东西在她左眼生根发芽,要冲破眼球。今夜的月相过满,多余的月华让草木蠢蠢欲动,也让苏暮的左眼疼得更厉害。

她跌跌撞撞从榻上下来,扑向梳妆台,抬眼那一瞬苏暮明白了缘由。

死寂许久的左眼此刻变得无比鲜活,宛如水中星光,天上渔火,它们盛满苏暮左眼瞳孔,多的几乎要溢出来。

自左眼延伸出去的疼痛让苏暮的神思越发镇定。异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别人能不能看见,有什么用处,它会是第二个寸丹吗?

可即便左眼的星光渔火再璀璨,苏暮体内也无半点灵息。干涸的经脉被太素夫人一点点修补好,曾经拓宽的大道只剩阡陌,太素夫人无法将苏暮拉回仙道,她能做到就是让苏暮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再想办法。

苏暮在镜前站了许久,左眼始终无法调动其他地方的灵息,直到发凉的指尖唤醒苏暮,告诉她该休息了。

菱花铜镜倒扣在一边,苏暮转身回到床上,当余光案几上的医经,失明已久的左眼视野中出现了一物。

那本医经。

【功法:《灵枢经》

状态:已录入

攻击范围:暂无

攻击距离:暂无

所需灵息:500

所属四象:春·木】

作者有话要说:设定医道类功法所需的灵息比其他功法都高,属于上等功法。

敬佩现实中学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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