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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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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天气燥热又烦闷。阳光狠烈毒辣的照下来,让“蒲扇蒲扇”慢慢转悠是老式电扇成了摆设。

一间不大的宿舍房间里,传来刷刷的写字声,窗户边上放置着一张桌子,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旁边,身体微微弓着,脖颈显得白皙修长。

“小意,你这方法能行吗。”一道娇软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当然可以了,嘘,别打岔。”向栀意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低头继续在一张纸上画图形。

纸上画着几条怪异的曲线图形,两条像是数字三的符号在画面正中央,黑色的记号笔在符号周围笔走龙蛇的摆动着。

手腕一转,一提,动作一气呵成。

向栀意将白纸举在胸口处,又闭着眼嘟囔一句,这才将它工工整整的折好放在枕头下。

将纸放好后,向栀意两手抓着枕头两边扯了扯,将面料上唯一的褶皱抚平。侧过身刚要坐下去,还没挨上就像被针扎了屁股一样一跃而起。

“吓死我了,差点忘了下午要检查内务,这要是有了折,起码三圈起步。”向栀意心有余悸的撑着上铺的栏杆,深吸一口气,转头左右环视一圈,还是走到了桌子边靠着。

这间屋子共有两张上下铺,一左一右的贴着墙边,两张床中间摆着一张木桌,用来摆放生活用品,因为刚刚向栀意要写字,已经将东西挪到了窗台上。

宿舍门从外面向里推开,发出老旧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晃悠的木门伴随着略显疲惫的声音缓缓打开:“宝子们,我终于洗完回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楼下的水房有多恐怖,洗头发的,洗衣服的,全凑一起了,我拿着我的小苹果从里面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梓彤举着洗好的苹果在其余三人面前转悠了一圈,把苹果分出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向栀意的床上。

向栀意看到这,松开咬的一大口苹果,轻轻咬了下上嘴唇,抿起嘴委屈的看着她。

看到向栀意的表情,赵梓彤愣了一下,和无辜明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率先败下阵来很快转移了视线,随后又了然的拍了拍床铺,“放心,姐给你铺,保证不扣分。”

向栀意点点头满意的收回目光,眼睛撇到了枕头,想到了自己做的伟大事业。

她自信的甩了甩不存在的刘海,右腿跨到左腿前交叉,脚尖轻轻点着地,慵懒的靠着书桌,咽下嘴里的苹果神神秘秘道:“我刚刚画的符,可是从清朝就传下来的祈雨符,百试百灵的,我...”话没说完,身后的窗户上传来滴答声,似水滴砸在玻璃上,下一秒,向栀意左手拿着苹果,右手单手将窗户推开,又将手伸向窗外,激动的招呼室友,“你们看,我就说很灵的吧。”

“不好意思啊同学,”头上传来尴尬的致歉声,向栀意扭转脖子向上看,又一滴水滴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沿着眉毛滑落下去。“我的衣服没拧干,还在滴水,我这就把它收回去。”楼上的同学一手一个,连着晾衣架很快的将衣服扯了回去,又道了声歉,将窗户关上了。

“......”

“小意,”徐思年将向栀意的手拉回来,关上窗户,轻声安慰道:“你别急,可能没有这么快呢。“

下午的天气仿佛要验证封建迷信不科学般,不光没有变阴下雨,反而更加艳阳高照,高冷的挂在天上,将人晒退一层皮。

向栀意两手臂紧紧扣着裤子中线,眼睛时不时瞪一眼躺在阴凉处休息的教官,又在教官感受到视线转过来时,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汗水顺着光滑的后背流下来,一串一串的洇透衣服。

站军姿半小时,大学军训的必备项目。更何况是以“魔鬼军训”而出名的宁川大学。

宁川大学建校百年,每一年的大一军训活动从不草草了事,而是选择在一所废弃的军事基地进行训练,教官也都是学校请来的在役军人。

在训期间通通军事化管理,站军姿只是漫长的15天军训中最简单的一项。

就在向栀意快要坚持不住想要稍微动动的时候,一道洪亮严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第三排第二个女生,摸刘海,蹲起50个!我让你们动了吗!”

手指瞬间蜷缩了一下又舒展开,向栀意吞咽了一下,不敢再动了。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从右边跑道上传来,教官喊着节奏“一二一,一二一。”向栀意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望见了在操场外圈跑步的队伍。

队伍很长,学生们按照身高站队,队伍从前往后逐渐变高,都穿着统一的军训迷彩服,皮肤在这几天风吹日晒的催残下变得黝黑,尤其是后排的男同学,像是刚从煤窑中走出来,黑的快看不清五官。

她一一从他们的脸上看过去,给自己枯燥的站军姿时光找点事情干。

向栀意直勾勾的盯着那边的队伍,眼珠子随他们转动,直到看到一个人,定定的转不动了。

那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感到皮肤白的晃眼,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半长的刘海垂到前额,随着跑步姿势轻轻晃。

热辣的阳光照的人刺眼,清风一吹,热气扑面而来,向栀意眼睛有些酸,半眯着眼睛继续看。

那人好像感受到了直白的目光,仗着个高,越过其他人头顶扭头看了过来,而后在看到向栀意的那一刻,笑了。

笑了?

笑了!

向栀意眯着眼睛继续打量他。

其实那人的表情幅度并不大,旁人看到更像是轻蔑的勾了勾嘴角,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收了回去,但向栀意就是很肯定,他刚刚就是笑了,还是不怀好意的笑。

向栀意站了半小时的军姿,那人就跑了半小时,当队伍跑过来时,她不再扫过别人的脸,而是变成只盯着那个格格不入的人,那人却在第一圈过后,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

“原地休息半小时,班长组织纪律,我们去宿舍检查内务。”教官吹响口哨,宣布休息。

在口哨吹响的一刹那,向栀意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来了。

随即也不顾形象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被后边的赵梓彤半拖半抱起来,拽到了树荫下休息。

“我去宝子,你又上论坛了。”赵梓彤将手机藏到了装水杯的袋子里,这会趁教练没在,偷偷摸摸的拿出来玩。

向栀意正在拿着水杯大口喝水,闻言,上半身顺着赵梓彤倒过去,去看她的手机。本来只是打算瞥一眼就收回,但等看到画面的那一刻,一口水呛到了嗓子里,咳得上不来气。

徐思年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向栀意立刻将水杯放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拿过手机仔细的看。

这篇论坛帖只有三张照片,前两张照的模糊,只能大概看出一堆人站着,虚影重叠在一起,但其它地方明显是一个色调,只有第一排最中间那个,像是有一束光打在上面,呈现出亮黄色调,和旁边的人不在一个世界。

果然,翻到第三张时,摄像师的手终于不抖了,照片清楚的将画面展示出来。

照片上,一群迷彩人站的板板正正,学艺术的缘故,这些人的腰背挺直,气质绝佳,但最吸眼球的,还是第一排中间。因为那有一束光亮,直直照在她的身上,身边人的脸还是阴影,只有她被太阳眷顾。

向栀意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下来。

黄颜忍不住问道:“意意,你是如何独得太阳恩宠的?”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妥,紧接着又夸赞道:“不过这张照片你还是很好看的,你看,你就像仙女下凡。”

向栀意呆呆的看着她,猛的想到了刚刚到那个人的笑,怪不得,她就说她没有看错,那人就是在嘲笑她。

“所以你们,刚刚站军姿不觉得阳光刺眼吗?”她没忍住问。

“没有诶,我还感觉你那个符挺管用的呢。”黄颜真情实感的夸赞,在对上其余三人的眼神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半小时后,教官检查内务完毕,将不合格的被子都扔了出来,一个个让人重新叠。向栀意心惊胆战了半天,看到没有她的终于松了口气。

晚饭时间到。在训练基地,即使是吃饭也要遵守纪律。所有的队伍连成三队,从大门口拿上餐盘,路过窗口让阿姨打饭,早餐就是馒头鸡蛋,午餐和晚餐是三餐一汤,主食有时是面,有时是米饭。

吃饭队伍正好排了过来,左边的两队跟着前面的队伍走,向栀意自动排到第三队末尾。

刚一靠近,熟悉的栀子花味道涌入鼻子,味道不大,但异常熟悉。

她下意识抬起头,入眼的是宽阔的后背。面前的人已经将迷彩外套脱下搭在左手手肘处,迷彩半袖扎进裤子里,显出劲瘦的腰身,露出的手臂皮肤依旧白皙,青筋暴露在阳光下。

向栀意突然想,这样的手臂,真的很适合扎针。血管一找一个准。

“在想什么?”

“想给你打针。”

向栀意一愣,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前面的人回头面无表情的瞧着她。

眼前的人,轮廓棱角分明,透着冷峻。眉毛浓密,眼尾狭长,细看还能看到左眼眼尾下坠着一颗小痣,给这张凉薄的脸上添了些多情。眼眸深邃,深不见底,尤其是看人时,给人很重的压迫感,就像现在。

“打针?”那人嘴里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而后又嗤笑一声,“打什么,太阳针吗?”

向栀意就知道这人绝对会嘲笑她,随即趁教官在后面管纪律,一脚踢到了前边人的小腿处,“你懂个屁,我那叫被光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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