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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觞_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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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小径走,很快就到一个小城镇。我向人询问,才知道这里离京师不太远。我身无分文,没法住客栈,只得连夜赶路。四个时辰后,我便抵达京师。

  京师的黄昏时分与白天黑夜不同,带了些古都的苍凉。碧华宅大门敞着,里面景色依旧。只是思时天、见时地,时过境迁,更是沧海桑田。

  我深呼吸,进入宅门。大厅内一片狼藉,红木桌椅打翻在地,稍走几步,尘烟大起。茶水已涸,垢迹尚在,几片干枯的茶叶无助地依偎着杯壁。寻遍每一间屋子,仍无人影。事催人去,始觉秋空。

  准备回屋子收拾东西离开,却意外地发现伏在桌上沉睡的九灵。

  我惊喜地想跑过去叫她,竟一时不忍。摇曳的烛光下,九灵的睫毛微颤,皮肤苍白,略显憔悴。我轻轻抱起她,打算让她躺在床上睡,可是她立刻睁了眼。她先是一惊,眼中闪着水光:「温采……你回来了?」

  我手足无措。要对她说出桓雅文的死讯,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暗哑道:「公子他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离开得这么早?他今年只有二十五……二十五岁。」原来她早已知噩耗。我摸了摸她的眼角,轻声安抚:「雅文没有离开,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九灵抱着我的肩,失声痛哭。

  愚蠢的想法,愚蠢的对话。只有脆弱的人才会用苍天聊以慰藉。

  我拍拍她的肩,心平气和道:「九灵,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周围的人总会离去,早晚的事罢了。」九灵看着我,眼睛发红,许久才有些不甘地点头。我守在九灵身边,等她入睡。

  宅中月华如水,烟锁竹枝。宅外玉楼交叠,水千重重。

  秋分漆空,夜占红烛。烛身为光华所侵,恍若美人哭碎玉妆容。

  人生百年若寄,不如一笑忘千秋。

  ◇◆◇

  一个月后,碧华宅门前。

  我将马从厩中牵出来,挂了些干粮和水袋。我抚摸着马的鬃毛,九灵抱着藏青包裹走出来:「我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你带上了。」我说:「谢谢。」于是便没了下文。我不知如何向她告别,这一去,生死未卜,要真出了事,或许连尸首都找不着。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九灵尴尬笑道:「也不知道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一个月?半年?一年?」我说:「我会尽量保住自己的命。」这是我坚持的,她无法劝阻,只垂下头道:「温采,天都快黑了,明天再走好吗?」

  斜阳空照黄昏,交接江水之处,天地之间,屋瓦纷泊。江边芦苇沉黑,于清浅江水边,烟络京华中,微微晃动。

  我说:「九灵,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九灵没抬头:「什么事?」我说:「你说过雅文中的焚花散是一种媚药,必须是特定之人才能解毒。你可以告诉我,那必须是什么人吗?」

  九灵反问我:「你可知焚花散与什么药相对吗?」我回:「鸳鸯合欢酒。」九灵道:「是了,饮合欢酒者,会把任何人认做心仪之人,只起催情作用。焚花散恰恰与它相反。」

  我细下一想,耳根开始发烫:「我这屎壳郎还戴面具,臭不要脸了。」九灵道:「没关系,公子本来也是喜欢你的。」

  马儿不耐烦地在地上刨灰。我拉了拉缰绳制住它骚动,语重心长地对九灵说:「我该走了。」

  余晖中,只见九灵双眼睁大,看着我身后惊道:「公子……公子!」

  夕阳如血染,远水映京华。九灵身后,绿水红云,芦苇花草,云烟茫茫。

  我揉揉眼睛,勉强挤出笑容:「哈哈,如果桓雅文回来了,记得告诉他我替他报仇去了。」我知道不好笑,可九灵也没必要这么不给面子,还呆愣着呢。

  竹林,满园竹林。落日下的竹林,深红如樱。啼鸟群立,不知休。

  「温公子,好久不见。」身后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的背脊骤然僵直。

  游人如织,吹笛饮酒。竹林萧索清响,带清香;黄叶满枝头,江水乱流。

  红日西平,滔滔江水映明霞。如同古老的铜镜,砌平凹凸、片片璀璨。

  湘妃竹枝花乱,泪痕斑驳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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