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澜城尽飞花_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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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也是。」

  想象着沐燕非一身大红喜服的模样,陶然不由得笑了,不再犹豫,头仰起,桃酒尽数饮下,邢远心大惊,抢上前扶他,被他推开了,酒杯从颤抖手中落下,他向前踉跄了几步,便无法站稳,身子晃了晃,仰头跌倒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只感觉力气随着跌倒慢慢流逝,体内的血像是被毒液凝固了,身体逐渐变得僵硬,陶然仰头看天窗,不知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他听到小雀欢快的叫声,有雨滴落下,眼前飘飘摇摇的,是漫天飞舞的花瓣,他勉强抬起手,想握住,却发现花瓣穿过自己的手掌,消失在空中,黑暗无情地浸没了眼前所有美景,然后向他猛地吞噬而来。

  ◇◆◇

  神智混混沌沌,沉浸在黑暗中无法挣脱,只觉身体像是被什么牵动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走,这边是黄泉路吗?他胡思乱想着,身子因长期的僵硬感到不适,他忍不住翻了个身,随即便感到明亮的靠近,一点点的,仿佛暗夜帷幕在眼前慢慢拉开,光辉万丈,随着帷幕的移动慢慢投了进来。

  温暖围拢着他,陶然恍惚中睁开了眼,突如其来的光亮猛地冲入他的视线,xx随着马车的奔走,布被风拂起,掀起的帘后绿荫遍地,花香飘逸,四周说不出的静逸,这哪是是什么黄泉路,分明是人间!

  陶然吃惊之下,猛地坐起,起得有些急了,眼前骤然一黑,他抚住额头,靠在了旁边车壁上,赶车的人像是听到了他的醒转,放慢了车子,陶然坐了一会儿,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响起饮毒前的那一幕,心顿时怦怦跳个不停,怔愣半响,突然探身上前掀开门帘。

  帘外坐了个身披长袍的男人,手执马鞭,他的斗笠压得很低,但那道背影便是再经历多久也不会忘记,陶然笑了,烦躁心虚消失了大半,定定神,尽量让自己可以冷静地发问:「这里是哪里?」

  「不晓得,不过这里已经离京城很远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却瞒不过陶然的耳力,他终于完全放下了心,看着男人的后背,最先的诧异换成了安静,一直惶惑的心思沉静了下来,笑容溢在唇角,懒洋洋地道:「远到永远无法回去了吗?」

  车夫没有回答,牵住马缰,将马车停了下来,陶然笑着向前倾身,伸手拿下了他的斗笠,道:「王爷,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的。」

  斗笠下是属于沐燕非的冷峻容颜,听到陶然的嗓音从初始的惊慌转为平静,又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他眼中闪过冷笑,淡淡道:「你说错了,我只是不想杀你。」

  「有什么不同呢?反正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

  他想说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可惜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沐燕非道:「你又错了,我带你出来,不是见面,是诀别!」

  陶然脸上笑容僵住了,头有些混乱,一时间搞不清沐燕非说这话的意思,却明白自己想错了,沐燕非的气息很冷,冷得让他无法继续接近,心在一点点沉下去

  沐燕非身上披的是白色长袍,但不知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沐燕非身着大红喜服的摸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又似远得再也无法靠近,声音有些发涩,道:「听说你成亲了。」

  「与你何干?」沐燕非漠视了陶然投来的目光,淡淡道:「那日我已说过,我跟你今生再无瓜葛,陶公子贵人多忘事,我记性却很好。」

  陶然刚醒来,头尚有些晕眩,半响才弄清沐燕非的话,头一次心里有了恐慌的感觉,沐燕非表情冷淡,一声「陶公子」的称谓表明了他的立场,不似在说笑,而且他知道这个人从不说笑,想起当日因自己的胡言导致两人决裂,他懊悔涌上,却不甘心放弃,道:「即使如此,你又何必费尽心思救我?」

  「太行山上你救我一命,这次便是我还你的,今后我两不相欠。你自由了,从今之后这世上再无陶然这个人,天高地阔,任你遨游!」

  沐燕非冷冷说完,将一个包裹扔给陶然,包裹没系紧,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的银票和几件黑色衣衫,陶然一阵恍惚,天地任遨游,原是他一直向往拥有的生活,可是此刻却毫无喜悦,美景无人共赏,自由只会让他更寂寞而已。

  沐燕非没理会他的发愣,说完后,纵身便要跳下马车,陶然回过神,急忙伸手去拦,疼痛传来,沐燕非的马鞭甩过,抽在他手臂上,衣袖立时被鞭梢卷起,血色溢出,火辣辣的痛。

  突如其来的攻击,陶然完全没防备,沐燕非收回了马鞭,对视他的惊讶眼神,唇边划过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我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待你如珠如宝,生死相托;不喜欢了,你在我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字字铿锵,打在陶然心头,他怔怔看着沐燕非跃出了马车,毫无留恋的决绝——既然放手,就不会再纠缠,即使曾经爱他入骨,此刻也毫不犹豫地丢弃。

  一瞬间心似乎被掏走了,空荡荡的让他不知所措,恍惚间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远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怔了怔,急忙跃下马车追上。

  古道长风,卷起两旁花簇,陶然眯起眼睛,就见沐燕非踏步向前走去,长路尽头,一位随从正牵着马等候在那里,桃花落下,站在他旋起的雪色长衣衣袂上,随即便毫不在意的甩开,在风中坠落。

  心跳鼓动得几乎无法按捺住,只觉得某个重要的东西在随着身影的远去离开他的生命,陶然惶惶然地有了惧意,他是个自私的人,一方面享受沐燕非的体贴和在意,另一方面却吝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当对方真正离开时,他才发现所有的理所应当其实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嗓眼梗阻住,因为太过焦急,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天陶然才回过神,向前追了两步,又猛地刹住,只叫道:「阿沐!」

  自云南归来,他便不曾这样唤过,此刻脱口而出,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只见沐燕非脚步放缓,似乎想回头,却放弃了,陶然只看到他的侧脸,刚毅冷峻,让人难以靠近。

  「你……是想要放弃了吗?」陶然不甘心地问,在他决定要真心托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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