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何等骄傲地对他说,对狱中所有等着看他笑话的人说,叶邵夕,你我二人,何曾有过情分?!!
“吱呀”一声,宁紫玉心中的某处地方,犹如枯枝,一下子便被厚厚的积雪所压断。
于是,扑簌簌,漫天漫地的雪,一下子便落在了他的心尖上,宁紫玉顿时只感觉,自己冰凉彻骨,这凉意一下子蔓延四肢百骸,让人无法承受。
“皇上都不知道,臣在冷眼看着你下令,命人去逼迫叶邵夕喝药之时,臣的内心,是多么的激动!是多么的欢喜雀跃!!皇上,臣高兴啊!臣高兴看到你亲手斩断了叶邵夕的生路,高兴看到你亲手斩杀了你与你最爱人之间的骨肉,高兴看到你,亲手将叶邵夕推至万丈悬崖!!”
“朕没有!!朕没有!!——”
谁知这个时候,明明看似已气若游丝的宁紫玉,忽然很是激动地大喊起来。他大喊的时候,身体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看似是想要挣脱束缚,狠狠掐住眼前人的脖颈,置他于死地。然而,他全身却被无数根的铁链所束,不要说根本就够不到纳兰迟诺,就是随便动一动,牵扯道肩胛骨处的伤口,也是钻心刻骨地疼痛,常人根本就难以忍受。
“呵,皇上难道没有?”
纳兰迟诺见他如此激动,退离了他一步,嘴上的话却仍在继续,不放过任何可以嘲讽他的机会。
“也是,映碧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怎会犯错?一切都是他叶邵夕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是他叶邵夕自己低贱,勾引当今圣上,爬上皇上的床。是他叶邵夕自己恬不知耻,不仅以男子之身愿承女子之痛,身怀龙嗣,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君命,不知羞耻地也要保下来。是他叶邵夕高抬自己,明明是一个低贱至极的婊子而已,还敢口口声声地问皇上讨要你与他之间的情分!”
“不!不!不是这样的!!”
宁紫玉不知为何,越听下去脸色反而越来越苍白,他一个劲儿地摇头,唇齿打战,不知多激烈并急于地要否定纳兰迟诺。
“不是这样的!!你住口!你住口!!——”
“邵夕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
“那他是怎样的?皇上既然说自己没有错,那错的,可不就是叶邵夕?”
“不!不!!”
忽然间,宁紫玉的瞳孔紧缩了缩,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是朕的错……是朕的错……”
“如今的一切一切……都是朕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
纳兰迟诺听罢这话,看他一副痛苦懊悔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心里很是骄傲高兴,别提多么欢欣雀跃。只听,他紧接着又说:“皇上决计想不到吧,叶邵夕曾经跟臣说过,他说他做了一个太长的梦。他说,梦里有深情挚爱,梦里有至死方休,梦里有天长地久,梦里也有两相依护。这梦,美好得他险些醒不来。”
“不过,最后还是你宁紫玉狠心,将他这方小心翼翼构筑的梦境,敲碎了。皇上敢说,自己就不是那狠心至极的持捶人?”
“是朕的错……”
“是朕狠心,给了他梦境,却又敲碎了他的梦境……”
“是朕狠心,给了他希望,最终却又让他绝望……”
“是朕狠心,给了他誓言,最终却又没能让它兑现……”
宁紫玉陡然间,像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只见他的身体无力地前倾,还好有铁链绑着的缘故,才不至于倒在地上。只是难以避免地,这种姿势,还是使得他肩胛处的伤口难以结痂,血液不能凝固。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失得很快,宁紫玉无力动弹,可是他的意识缺失前所未有的清醒。
够了……
他知道了叶邵夕这些年所有遭受过的苦,饱经过的罪。
够了……
他知道了叶邵夕从曾经到如今,为他,为他与他之间的孩子,牺牲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