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枭瞅白子矜打屋里出来，看见他平时黑亮的头发上沾了一层浮尘，心里头即有点儿过意不去，又有点儿小感动。
“白爷，对不住。”
白子矜也没正眼瞧他：“回去找个人定期过来打扫吧。”
秦枭用手摸了摸白子矜的头发，只是点头，没说话。
他以前不是没找过人，可家附近的小时工都找遍了也没人愿意干。秦母冤死家中，一般人都没那个胆儿接他这活儿。后来好不容易找着个不在乎这个的，结果手脚还特么的不干净，偷走了好几件秦母生前很喜欢的首饰。
其实这小时工手脚不干净是秦枭自己发现的。他那会儿和秦母关系虽然不太好，但自个儿妈平时喜欢什么颜色，爱戴哪个戒指手镯项链耳环，他心里头都有数，默默记着呢。秦母过世后他经常去主卧翻看这些东西，一开始虽然没注意到东西少了，但丢的越来越多，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秦枭知道如果自己选择报警，依丢失财物的价值定罪的话，那个小时工至少也得被判六到七年的有期徒刑。可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私了。
他见过那个小时工家的小孩儿。黑瘦黑瘦的小男孩，却有一双特别大特别亮的眼睛。
秦枭知道没有母亲是个什么感觉，所以他不想让那个黑小孩儿也失去妈妈。
可是那小时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被秦枭辞退之后，竟然到处宣扬是秦母的冤魂作祟云云，一度闹得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
俩人等空气流通了一阵子之后才一前一后进了屋。
秦枭本来想让白子矜坐会儿，结果在客厅里头转了两圈儿，愣没找着个没落土的地儿。
秦枭朝白子矜干笑两声，道：“白爷，要不咱还是走吧。”
白子矜站在窗户边儿上，没理他。
他刚才进来一趟来去匆忙，没来得及注意屋里的陈设。等这回再进来才瞅见，客厅沙发旁边儿角落里的地上，竟然放着一块儿厚厚的海绵垫儿。
海绵垫儿外面罩了个套子，图案是一团团开得如火如荼的红色紫荆花。
秦枭看白子矜不理会自己，又顺着他的目光往过看，才瞅见那个垫子。心里也是有点儿酸：“我小时候，在楼门口儿捡了一只小黑狗。那天雨特大，小黑狗就躲在那颗龙爪槐旁边儿，特可怜。”
当时很多人匆匆跑回进楼里去，也有不少人站在楼门口儿对龙爪槐地下瑟瑟发抖的白子矜指指点点。却只有秦枭跑进去又跑出来，抱起早被大雨淋透了的白子矜回家。
秦母那个点儿并不在家，秦枭用自个儿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把白子矜擦干了，又找笨手笨脚的热牛奶给他喝。放在地上怕他冷，才把那个海绵垫儿打自个儿床上拿下来给他用。
等秦母到家瞅见这一幕，秦枭那顿揍挨得那个结实。白子矜不太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了，但他记得从那之后自己就没再进过这个屋。
在外面的窗台底下，秦枭穷尽所能的给他搭了个虽然漏风漏雨但也称得上是窝的地方躲了很多天。再后来，他就被金七和竹彦带走了。
秦枭抬手揉了揉自个儿发酸的鼻子：“我妈对狗毛过敏，不让我养小黑，把这垫子和小黑一块儿扔到了外边儿去了。后来小黑不知道是自己走了还是让人给抱走了，这块儿垫子我就给捡回来了。想着万一小黑回来，再给他用。”
白子矜那时候非常小，而且因为受到过惊吓，精神状态并不十分稳定。但他记得秦枭，记得当年的很多细节，尤其是那个软软的垫子上的红色紫荆花。
金七对白子矜的家族知之甚微，只知道他们一族姓白。子矜这名还是许多年后白子矜自己选的。
那天竹彦抱着他翻看一本花卉圣经，他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紫荆花。
紫荆花又名紫金花。竹彦觉着男孩子叫朵花的名字未免太阴柔，就将紫金两字换成了子衿，白子矜。
“我妈过世之后，我有很长一段儿时间不敢回来。那会儿在上大学，也有地儿住，所以一直在宿舍混到毕业。”
“都后来，不得不回来了，每天到家之后都会觉得心里特别空。不知道怎么着就又把这块儿垫子找出来了。”秦枭虽然压抑着，但眼圈儿还是有点儿红，“那会儿大概是想，我妈虽然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但小黑大概还有可能回来吧。”
白子矜扭脸儿看着他，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秦枭嘿嘿傻笑了两声，道：“狗的寿命平均才十二三年，再长的大概也活不了这么多年吧？不过就算小黑还活着，它大概也老得走不动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