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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脖子树成材记_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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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不会说话?”

  眼前的男人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好一阵子没说话,只是眼神有些悲伤的看着自己,鱼儿感到很奇怪,又很焦躁,只希望他赶紧问完问题离开。

  “那陆润和呢?”

  鱼儿知道他看不懂自己的比划,于是去将沙盘拿过来,在沙盘上写字回答他。

  “五年前去世了。”

  只一瞬间,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神采和希望似乎都被抽空,本来满怀期待的双眼也突然间只剩下一潭死水。

  沉默了片刻,男人挥了挥手,示意鱼儿先出去,走出门时鱼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有些红。

  也许跟爹爹关系很好吧。鱼儿有些同情的想,只是想到爹爹,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

  一直到傍晚,男人才从房间出来。而在等待期间,他的手下们弄来了吃食,还好心的问鱼儿吃不吃,但是鱼儿不敢吃他们的东西,自己随便煮了碗面条对付了一下,看见篮子里最后的三五个鸡蛋,心想反正自己恐怕也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了,干脆又打了个蛋在面条里,填饱了肚子。

  鱼儿坐在槐树下发呆,没注意到已经收敛好情绪的李仲思出来了。他本来想趁着李仲思的手下们吃饭时逃跑的,结果偷偷摸摸走了没多远,原本还在吃饭的其中一个大汉,却靠在自己前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看见鱼儿还跟他点了点头。鱼儿只得泄气的往回走,再不想逃跑的事情。

  李仲思站到鱼儿跟前,开口道:“孩子,能不能……带我去陆润和墓前看看?”

  声音喑哑低沉,全然不是一开始鱼儿听到的醇厚嗓音了。鱼儿抬头去看他,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眼前的人却仿佛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鬓边的银丝,让他此刻看起来竟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死气沉沉。。

  鱼儿沉默着在前面带路,陆润和的墓就在小屋背后的山腰上,并不太远,墓地周围收拾的很干净,墓前用小石子铺了地,平平整整的,连小石子的大小似乎都差不多大,绕着坟墓种了一圈一人来高的松柏树,郁郁葱葱,是用心照顾了的模样。李仲思有些欣慰又心酸的看看鱼儿,鱼儿却并未察觉,自己去将新长出来的一些杂草拔掉,丢的远远的。

  墓碑是一块木板,上面的字迹稚嫩,在几年的风雨侵蚀下已经有些模糊,李仲思忍不住去轻轻抚摸陆润和的名字,一如从前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轻轻抚摸陆润和的脸颊。

  “润和,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八年没见,心里总怀着还能再见面的希望,从未间断的寻找,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到今天,彻底破碎。

  李仲思心里不是不恨,恨陆润和的不辞而别,恨他躲得这般隐蔽,竟让他无处可寻,可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当初在爱人和前程之间犹豫不决,生生导致和陆润和如今的天人永隔,导致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十几年,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是再多的恨和不甘、后悔,在这一抔黄土前,都成了空,所爱所恨,已经永远归于尘土,无处可寻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李仲思才又开口, “孩子,你爹爹,有没有告诉你,你还有另外一个爹?”

  鱼儿满脸的莫名其妙,甚至觉得眼前的人该不是已经疯了吧?

  自己已经有爹爹了,另一个,自然是娘亲了,怎么能还有另外一个爹?

  “他一点也没跟你说起过……说起过我吗?”

  答案也是预料之中,李仲思苦笑道:“他……这般恨我,连对你,都不曾提起过我。”说完干脆拉着鱼儿坐在石子地上,对着墓碑悠悠道:“润和,你躲了这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我看到我们的孩子了,你把他……养的很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鱼儿低着头在摸地上的石子,将它们更紧的按进泥里,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其实说的是自己,直到李仲思拉起他的手,一脸郑重的跟他说:“我是你爹,你是我和润和的孩子。”

  “啪”的打开李仲思的手,鱼儿真真觉得眼前的人受了过大的打击,疯了。

  “看来润和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大月,百年之前,是有三种人的,男人,女人,和双儿,双儿外表和男人无异,但是能生子,只是生子困难,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你爹爹……就是一个双儿。”

  见鱼儿愣愣的看着自己,李仲思又继续说:“我和你爹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你爹爹十七岁的时候,我们背着大人私定了终生。也是那一年,陆家被奸人污蔑谋反,皇帝大怒,陆家满门被抄斩,我事先得了消息,拼死将你爹爹带出来,藏在我院子里。只是那个时候太年轻,我以为有了李家骨肉,我父王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帮陆家洗脱嫌疑,让我们堂堂正正在一起,可是……我父王却叫我在王位和润和之间抉择,我……我不该犹豫那一下……润和被我爹叫到门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怕被我放弃,也怕连累王府,连夜逃跑了,我竟然……竟然十几年都没能找到他……”

  两支一模一样的的玉笛递到鱼儿面前,鱼儿认出来其中一支就是自己爹爹时常吹的,李仲思又指给鱼儿看,玉笛内壁上,一支刻着陆润和的名字,另一支,是李仲思的名字。

  鱼儿心里,对李仲思说的事情已经信了七八分,他本来以为自己爹爹也只是个乡下不得志的读书人,最远大概只到过清源镇,他从没想过,自己爹爹有这么坎坷崎岖的一生。

  李仲思不知鱼儿心里想的,怕鱼儿还是不信自己,又说:“你爹爹手腕上,有两颗并排的小黑痣,不知你见过没有。他爱吃甜,做的桂花糕,极好吃的。”鱼儿点点头,小时候每逢秋天桂子花开,他爹爹是会给他做桂花糕吃的,只是后来陆润和身体越来越差,便再也没有机会尝过了。

  “若是不出意外,你该是……该是九月的生辰,你今年,该满十八岁了。”

  九月二十,是鱼儿的生辰,他却并不是很喜欢过生辰。五年前的九月,陆润和一病不起,在连续的暴雨之后终于撒手而去,任十二岁的鱼儿在雷雨里哭到站不起来,也再没有睁开眼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鱼儿讨厌雷雨,讨厌九月。

  “鱼儿,你的大名,你爹爹给你起了吗?”

  鱼儿摇头,李仲思苦笑道:“鱼儿,鱼儿……我曾经和你爹爹一起到过海边,见过比房屋还大的鲸鱼,那时他便说,若是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在水里游,该有多好……可惜,我到底没能让他如愿。鱼儿,你以后便叫若鱼,如何?李若鱼,或者,你想随你爹爹姓陆也可以。”

  李若鱼……鱼儿想了一会儿,他自小便被陆润和喊作鱼儿,并没有大名,对于姓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名字听起来也不错,他微微点点头,并没有异议。

  李仲思舒了一口气,轻轻摸摸鱼儿的头顶,道:“跟我回京城吧,以后,爹来照顾你,不教你再受一点苦。”

  听到京城两字,鱼儿下意识的便要拒绝,可是李仲思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说:“休息两日,我们就出发,以后,就该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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