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的话，确实如此。」暗香柔声答道。
前回诚王殿下来时并未给他赏赐，难道诚王是为此而来？
「上回幸你时，我尚不知此事，底下人也不晓得这件事，赏赐和花资全给常妓师嘱他转交，你可有拿到分毫？」秉毅继续问道。
他不想欠暗香，可是和一名妓子讨论夜渡资的事实在尴尬。
暗香眸光一黯，垂下头低声答道：
「即使拿到也与没拿一样，有时候妓师会趁妓子不在时偷走珠宝首饰，城里的钱庄又不收妓子的钱，不少妓子至死也没能赎回自身，最后不是老了被赶出苏红楼，就是贫病交迫而死。殿下赏不赏赐又有何差异？」
暗香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几乎听不见。
他并不该说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就是从他口中溜了出来，他应该说能侍候殿下已心满意足一类的场面话才对啊。
「按你这么说真要赏你，该替你赎身才对？」秉毅挑眉道。
「奴婢并无此意。」暗香盈盈笑着望向诚王，打算用顽皮笑靥将这件事蒙混过去。
他虽天性温和但该强硬处仍旧强硬，常妓师再怎么样也敌不过他连着三天称病不接待客人，并不敢搜他的居处，可他看多了惨遭妓师洗劫一空的妓子，最后流落街头冻死路边的悲惨下场。
反倒是暗香这么笑了，相比之下秉毅才觉得他先前的心酸为真，可替暗香赎身……无论如何这赏赐都太过了，他若真这么做会引来多少非议啊，暗香不值得他这么做。
因此，秉毅神情一肃，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仅是让暗香起身回话。
「我听说今年百花册的花中之魁仍旧是你。」秉毅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暗香，想找出他倾倒众生之处。
「蒙大家谬赞了。」暗香躬身致意。
「能连年夺冠必有其过人之处，你曾说过你擅唱曲，那就唱首曲儿来听听吧。」
秉毅未在赏赐不赏赐上头打转，回头入座，打算暂时当个玩乐人间的闲散王爷。
「是，奴婢这就准备。」
暗香以拍手为暗号，等在门外的侍僮们捧着各式酒菜鱼贯而入，还有一名乐师抱着琵琶入内。
酒过三巡，暗香在微醺中起身献艺。
他的声音低时宽柔、高时清亮，是数十年才出一个的曲艺天才，一开口便将人带入曲中情景，即便词句是已倒背如流的诗经《子衿》，仍引颈期盼他唱出下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子衿·郑风）」
子衿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期盼另一个人的到来，微带埋怨的说我不去见你，你难道就此断了音讯？即便我不去见你，你也能来找我啊。我每日盼望着你的到来，即便一天没见面，也觉得像三个月那么长。听来有几分埋怨诚王的味道，可唱的时候暗香含忧带怨全是为了向泽非，能充满他整颗心的人的只有向泽非。
秉毅不会傻到把暗香的幽怨当真，但他仍忍不住走向前，拥抱了暗香。
无论暗香心里藏了谁，此刻充盈暗香身体的人只有他。
◇◆◇
夜半。
暗香在微热烦躁中醒来，拖着疲惫酸软的身体坐起身，准备下床倒杯凉茶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