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袁掣似乎把一生的泪水都流干了。
谁会想到当年在翠薇湖畔展开的孽缘，竟会在这逐陲之地画下句点。
就在对景鸿轩说出「我爱你」的时候，他忽然释怀了。
景鸿轩是如此地害怕失去他，而他现下也终于明白，他与景鸿轩是抱着同样的心情的。
「你好好睡一觉，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袁掣将情人身上的被子掖好，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到时候，把我也一起带走，好吗？我袁掣，一生一世都会陪着你，好吗？」
晶莹的泪滴落在榻上人苍白的唇上，他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墨染，再未回首地走出营帐。
第九章
大庸昭德十八年，官丘一役名留千古。
该战歼灭凉国核心军队近六万人，俘掳两万余人，生擒凉国甲尔乎祁等二十三员大将。大庸这边则有救名少年将军一战成名，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袁掣。
过了近百年之后，关于官丘一役已经传出各种富有传奇色彩的版本，甚至有说袁掣是化身为一条白龙直冲敌营，这才把那二十三员大将给擒住。
袁掣当时确实是率兵冲入敌营，只不过过程不若话本中说得如此简单。
就算是龙飞虎那般的沙场悍将，也被袁掣身上的那种杀气所震撼。
龙飞虎当时也没弄明白，平日里如此豁达、潇洒的一个小将，何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凝聚了如此深的仇恨。那种对凉国军的仇恨，就如男人被杀父夺妻一般，恨不得生噬了仇人的血肉。
袁飞就是这样看着儿子到决战战场上去的。
做为父亲，他早就明白在经历了昨夜的偷袭之后，儿子是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才没有倒下。
当看到儿子重新套上精铁重甲，将墨染又别于腰间时，袁飞知道，如果此刻拦下儿子的脚步，那也是取了他的性命。
掣儿此番，是要去替太子复仇的。
他要用凉国军的血，来祭奠那个正逐渐失去生命的男人。
可就算杀尽凉国军又怎样？若是上天注定要两人阴阳相隔呢？
袁飞不敢再往下想。儿子的刚烈性情是遗传自他，既然阻止不了，为人父的他所要做的，不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儿子的心愿吗？
于是，袁掣被编进伏击的先锋部队之中，与龙飞虎一起，守在这个最危险却也最关键的位置上。
西北的秋天气温已经降至冰点，袁掣匐伏在宫丘的高地上，头发与眉毛上都结满清晨的白霜。
大庸的将士从昨夜起便埋伏在此，只等着西凉大军到来。
就在众人凝神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败声鸟啼。
「凉国军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袁掣也握紧手中的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