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回礼,表情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杨侍读有礼。”
顾卿侧身半步,目不斜视,赛雪欺霜,同“酒醉”之时判若两人。唯擦肩而过时,眼波流转,嘴角轻勾,笑痕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直让杨瓒以为眼花,产生错觉。
杨瓒摇摇头,收敛心思。
人在宫中,当谨言慎行,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下拉直官服,端正官帽,立在东暖阁前,静等中官通禀。
不到五息,暖阁门开启,谷大用迎上前来。
“杨侍读,陛下宣。”
再拉一下腰带,杨瓒迈步走进暖阁。没在御案前发现朱厚照,视线一扫,发现天子坐在台阶前,抱着一碟点心吃得正欢。
这是什么情况?
“杨先生来了?”
听到声响,朱厚照抬起头,一边腮帮鼓着,哪里有半点病容。
“臣拜见陛下。”
杨瓒牙疼。
十二万分确定,天子早已病愈。朝堂上的表现,绝对都是装的。
装什么不好,偏要装病!
对朱厚照的“熊”,杨探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杨先生快起来。”
抹抹嘴,朱厚照放下空碟。
张永立刻又送上一碟,小心道:“陛下,这个时辰,奴婢当去内局。”
“去吧,谷伴伴和丘伴伴伺候就成。”
“奴婢遵旨。”
“等等。”
张永停住,微垂着头,等朱厚照吩咐。
“煎好的药,朕不用,也别倒掉。记入太医院历簿之后,着人送去北镇抚司,让牟斌找民间大夫验一验药性。”
“奴婢遵旨。”
殿门开启,重又合拢。
朱厚照依旧席地而坐,一块接着一块,吃空两碟点心。
杨瓒心中微动,道:“陛下,可是煎汤有不妥?”
“朕只是怀疑。”朱厚照摇摇头,饮下半盏温水,道,“父皇的脉案和用药的历簿少了一册。锦衣卫查过一遍,没查到去向。东厂再查,仍是一样。朕怀疑,诏狱里的院判和御医都是幌子,真正动手脚之人,仍在太医院。生药库最为可疑。”
“陛下装病,亦是为此?”
朱厚照咧嘴一笑,又咽下一块点心。
“还是杨先生知朕。”
他宁可不知道!
事情被内阁得悉,他就是天子同谋!
三位阁老不会对天子如何,捏扁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轻而易举。
“陛下,要查太医院,或可另寻办法。”自己装病,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朕也是没办法。”
放下碟子,朱厚照向后一靠,好心情消去五分。
“陛下……”
“朕装病,不单为这事。”
朱厚照左右看看,谷大用和丘聚知机,立刻退到殿门旁,留天子同杨侍读说话。
“陛下另有忧心之事?”
朱厚照有些犹豫,小声道:“朕是不想去仁寿宫。”
“为何?”
杨瓒顿感奇怪。
朱厚照一向孝顺,弘治帝去后,按时至仁寿宫和清宁宫问安,风雨不落。
突然口出此言,是何缘故?莫非天子身边又出现“小人”?
一念至此,杨瓒下意识摸向怀中金尺,看得谷大用和丘聚都缩了缩脖子。
“朕、朕不想成婚。”
不想成婚?
杨瓒挑眉,这和去仁寿宫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