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杨的分明在说,收拾不了江浙的地头蛇,照样能收拾了你!不用心办事,被金尺抽两下算是运气,闹不好就得挨刀。
身为螺丝钉,就得有被拧的觉悟。
同理,遇到杨瓒,刘公公只能自认倒霉,撸起袖子,奔赴江浙,和大小官员狠掐到底。
刘瑾默然。
和文官开掐,是宦官的使命。和武官死斗,是宦官的本领。
被言官威胁逼迫,同地方文武大战八百回合,当真是要命。
“杨佥宪,咱家服了。”
“刘公公有此等觉悟,来日必有大成。”
刘瑾嘴角抽了抽,成不成,他不晓得。他只知道,此次南下,必要扯开大旗,和江浙大小官员艰苦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敢后退,敌人没动手,杨瓒会先抽他个满脸开花。
遥想前朝王振之流,刘瑾泪水长流。
做坏事难,做奸宦更难。
都是一样的力争上游,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解决了刘瑾,杨瓒转道兵部。
别误会,杨御史这次绝非给谢状元挖坑,他要坑……咳,托以重任的,是另外一人。
刘大夏仍在告假,老先生年纪大了,操演之后,冰天雪地里跪了半日,又气又愧,引发旧疾,三天两头请大夫,汤药从未断过。
天子大婚,勉强支撑进宫朝贺。一套程序走完,回到府内便一头栽倒,至今没能起榻。
现今,兵部由左右侍郎掌事。
兵部右侍郎同谢迁次子是挚友,谢丕任职兵部,明里暗里得到不少照顾,在武库司中,不说横着走,也算得上如鱼得水。
于兵部而言,言官绝对是稀客。
考虑到此人是杨瓒,所谓的稀奇,倒也算不得什么。
两位侍郎正忙,正月里,各府州县衙门封笔,不递送公文,边疆的军情却没断过。
草原邻居常在节日里来访,相比平时,边军反倒更为警戒。
谢丕放下公务,将杨瓒请进值房。
三句话过后,杨瓒道明来意,谢郎中蹙眉,道:“贤弟莫要说笑,钦差出京绝非儿戏,随员当由六部报送内阁,呈递天子钦点。”
“谢兄,此事已奏请天子。”
“陛下准了?”
杨瓒点头。
谢丕无语。
揉了揉额角,凡有杨瓒参与之事,都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否则,百分百是自己找罪受。
“来人。”
听唤,一名书吏走进值房。
“郎中有何吩咐?”
“请王主事过来。”
“是。”
书吏退出,一路寻到值房,案上笔墨尽干,空空如也。问过几人,才在藏有舆图的库房里找到正主。
“王主事,谢郎中有请。”
听到声音,正一一开箱,核对舆图的青袍官员抬起头。
三十出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极是英俊。
起身时,灰尘扬起,不得不眯起双眼,咳嗽两声,问道:“谢郎中寻我何事?”
“小的不知。”
“哦。”
王主事没有再问,走出库房,掸掉官袍上的灰尘,正了正官帽,大步穿过回廊,行向值房。
走进房内,见有陌生面孔,不动声色扫过两眼,行礼道:“兵部武库司主事王守仁,见过郎中。”
说完,又转向杨瓒,道:“见过杨侍读。”
杨瓒微讶,王守仁不上朝,两人少有交集,仅在恩荣宴上见过一次,还不是正脸,如何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怀揣疑问,杨瓒还礼。
谢丕道:“今日早朝,杨侍读已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吏部明日将下官文。”
王守仁再行礼,恭喜杨瓒。
旋即看向谢丕,不知何事召他前来。
“不是本官,是杨佥宪有事。”
“敢问杨佥宪,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