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二年前,还没有如此明目张胆。自弘治十三年,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依靠丹药强撑,终究精力难济,处理政事不比早年。
朝堂之上,不乏有钻空子的官员,地方胆子更大。
积欠税银,贪污库粮,屡见不鲜。
时至今日,弘治十六年的税银仍在拖欠。
一大堆烂摊子都要韩文收拾。可以想见,韩尚书会愁成什么样。
听完李东阳和韩文之言,杨瓒笑了笑,没顺着两人的话说,而是转向朱厚照,道:“陛下,时辰差不多,臣可继续讲习?”
“好。”
咽下一块带着辣味的米糕,灌下半盏茶水,朱厚照坐正,背对两位朝中大佬,对着杨瓒眨眼。
杨先生,朕表现如何?
很好!
杨瓒颔首,可继续努力。
先生放心!
交换过眼神,杨瓒继续开讲。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压根不给韩文插言的机会。
开玩笑,他不给别人挖坑,算良心发现。
掉进天子挖的深坑,实属无法。旁人给他挖坑,想忽悠他纵身一跃,简直异想天开。阁老不行,六部尚书一样不行。
论起牺牲奉献,尚轮不到他。将六部贪墨的金银拿出三分之一,撑到明年这个时候,完全不成问题。
默念两声“避祸为上”,杨瓒坚决不心软。
杨瓒打定主意,非万不得已,绝不松口。
韩尚书苦说无果,无奈叹气。李东阳抚过长须,神情依旧淡然。
当日讲习之后,韩尚书匆匆告辞,李阁老也没多留。
朱厚照留杨瓒用膳,在东暖阁内,一边咔嚓咔嚓咬着苹果,一边同杨瓒讨论朝廷缺银之事。
“杨先生当真无法?”
弘文馆中压下不说,不代表被抛到脑后。
即便时常犯熊,看一群老帅哥不太顺眼,关系到国计民生,朱厚照依旧上心。
“回陛下,关于此事,臣有粗陋浅见,但朝中必不会答应。”
“哦?”
咔嚓咔嚓,又是两口。朱厚照鼓起腮帮子,取过布巾擦手。
“杨先生不妨细说。”
“回陛下,臣以为,税银难以入库,无外乎几点,一为天灾人祸,亩产减少,乃至颗粒无收,自无粮食可以交税。”
朱厚照点头。
“二为地方贪污,府库截留,欺上瞒下,以糟朽充新粮,以麦壳代谷米。积年累月,库存减少,拖欠更无法偿还。”
朱厚照又拿起一个苹果,脸上闪过怒气,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三则是监督不利。”
“监督?”
“正是。”杨瓒点头,道,“地方朝中,利益关系牵扯不断。科道御史秉公持正,其结果,未必如预料一般。况且,处置旧贪,新官上任,难言一定清廉。”
“这样,”朱厚照皱眉,“岂不是没了办法?”
“陛下,臣以为,彻查府库究治贪官,科道官不够,需增派人手。掌事之人,最好同朝中文武没有利益关系。”
恩?
苹果咬在嘴里,朱厚照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杨先生之意,可是说厂卫?”
“然,也不然。”
杨瓒先点头,后摇头。见朱厚照面露不解,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解释一番。
“陛下,正因如此,臣方才言,恐难为朝廷采纳。”
朱厚照没出声音,继续咬苹果。
许久之后,方道:“想不出办法,不采纳也得采纳。”
杨瓒垂首,没有接话。
“国库一直空着,军饷灾银可自内库出。朝廷俸禄,年节赏赐,内库不出一个铜板,看他们怎么办!”
杨瓒想说,明朝公务员的薪水,对比下边的孝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涉及到圣祖高皇帝,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轻诉于口。
牙疼半晌,只能拱手:“陛下圣明。”
“杨先生以为,这事交给谁办比较妥当?”
“臣以为,司礼监刘少丞能力非凡,嫉恶如仇,冷面寒铁,可担重任。”
话说完,杨瓒低头呲了呲牙。无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