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梦里惊醒,满身冷汗的思不归一摸索身边,结果真发现沉静姝不见了,那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患得患失,才会让思不归失了理智,不小心伤到沉静姝。
可是她没机会解释这些,甚至来不及说对不起,就被沉静姝一巴掌扇在脸上。“啪”清脆响亮。静安寺糟糕回忆令人作呕又感到可怕,沉静姝被刺激得过了,忍不住浑身是刺。
“你还要辱我到何时?”她颤声质问“思不归,你这般对我,与静安寺那些贼人有何区别?”言辞里的抗拒和嘲讽,宛如一柄利剑狠狠刺入思不归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
原来我在你的心里,与那些贼人是一样的…思不归僵在半空的手陡然垂落,她低垂目光,半晌才喃喃道:“对不起…”两人正各自沉默,韩七突然出现,急道:“阁主,庄外有人破阵,是那萧…”
视线蓦然见到思不归脸上的红印,韩七惊愕地望向沉静姝,最后一个字竟是忘了说。思不归的目光却已变得深沉寒冷,一撩衣袍,径直朝外走去。庄外。萧景被困在桃花阵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突然,一股迫人的气势从空中压下来,思不归举刀自上而下劈下来。
萧景慌忙举起刀鞘抵挡,却被这泰山压顶般的力量震得胸口发疼。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的功力,萧景心惊胆战的同时,张嘴就是一口鲜血。
思不归落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柄雪亮细长的唐刀,森然冷笑。萧景暗自心惊,却终归不愿先叫人看出怯弱来,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也拔出刀来。思不归看着萧景手中的那柄大刀,刀环处有些乌黑,显然是一把舔足了人血的刀。
可她并不放在眼里,甚至目露轻蔑。蓦地,萧景足下用力一踏,气势如泰山压顶,双手举刀向下劈砍,欲先发制人。
思不归冷笑,横刀眉前,接下他这一刀。刀刃相接,发出叮的脆响。趁着僵持的间隙,思不归冷声问萧景道:“你喜欢沉静姝?”
萧景一惊,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松懈,大声回道:“她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妻?不自量力!思不归唇角哂笑,眼中杀意更甚。
“匹夫!”思不归霸道地宣誓:“你给我记好了,沉静姝,她是我的妻!”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思不归猝然加大格挡的力量,然后身形极快地往旁边一撤,在萧景因为惯性往前倾时,反手就是一刀。
萧景反应也算快,急忙旋身应敌,可是对方杀意浓重,手里的那柄黑色的唐刀犹如黑色的闪电,快得萧景措手不及。
顷刻间便已刺出十数刀,萧景仅是左右格挡也显得勉强,脸上很快多了几道血痕。突然,思不归刀锋一转刺向萧景的眼睛,萧景欲挡其锋芒,思不归却撤回力道,刀锋往后一缩,随即看准一个破绽,斜刺而出,挑伤了萧景的手筋。
手腕剧痛,萧景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他想用另一只手去抓刀柄,思不归却又一刀刺到,刀尖一抖,直接挑飞他的刀。银环大刀插入几步外的地面,思不归将手稍稍一收,便要朝他的喉咙刺出时,突然听见:“思不归,不要!”
卿卿竟如此地紧张这人么?思不归紧握刀柄的手一颤,心脏猛地抽痛,但到底没将那一刀刺出。萧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手腕,目光惊惧地望着眼前这个半边脸戴面具的白衣女子。
他从未遇过武功如此高深的人,简直恐怖如地狱修罗。沉静姝跑上前来,只扫了一眼萧景便将视线跳开,看向思不归。
思不归却意外地没有看沉静姝,而是一挥手,唤来了韩七和老九。老九和韩七一人一边抓起萧景往外头拖走,思不归将刀收回刀鞘,终于回头盯着沉静姝。
失望,沮丧,无力…种种情绪弥漫在心头,思不归目光里的灼热终于在这一刻被扑灭,变为死寂的黯淡。像是跳跃烛火的蜡烛被人一口气吹灭,沉静姝眼看这一切的变化,心脏倏地缩成一团,竟是难过地疼起来。
尖锐又突然的刺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沉静姝在这一刻终于发现,原来思不归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
而她,在刚刚还那么不讲理的扇了她一巴掌。武功如此高强的思不归,真要生她的气,要她的命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其实思不归并不是故意要伤她的呀,如果她要伤她,早就弄伤她不止一次了。心中懊悔不已,沉静姝忍不住轻轻地唤思不归,第一次想要去触碰这个人。
可没等她抬起手,便听思不归低低说道:“沉静姝,你走吧,我放你走…”什么?沉静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这一刻她感觉到的竟不是欣喜,而是心慌。
她终于是耗光了她的耐心,让她心灰意冷了么?心慌不能自已,沉静姝忙要去拽思不归的衣袖,却终于慢了一步。
衣角从手里滑落,徒留一丝光滑,沉静姝眼睁睁望着思不归提气跃高。可就在这时,方才运气跃到半空的思不归,突然感到下腹一阵绞痛,胸口亦是发闷。
真气运转瞬间乱套,思不归登时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从半空跌落了下来。“不归!”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沉静姝一惊,只来得及朝她落下的方向狂奔,想去接住她。
然而终究是没赶上,只能眼见思不归掉下来砸在一棵桃树上,压断树枝落到地上。沉静姝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扑到思不归身边,小心抱起她。思不归虚弱地咳嗽两声,竟又吐出一口鲜血,沉静姝看得痛心不已,一面替她擦着嘴角的血沫,一面哭着朝庄里大喊:“来人!”
***金陵面色凝重,手执银针一根根刺入思不归身上的穴道。几乎是给扎成了刺猬,沉静姝绞着帕子在旁看得心惊肉跳,不禁死死咬住嘴唇。
心里不断祈祷思不归不要有事,转而却又见思不归身子一挺,朝旁吐出一口黑血。沉静姝险些没哭出来,却终于听见金陵舒了口气,道:“好了,阁主应该无碍了。”
取下思不归身上扎的针,金陵拿了汤药准备喂给思不归,沉静姝赶紧从后扶起她。眼见思不归吃了药,脸色逐渐有了些红润,沉静姝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一半。
让思不归靠着自己,也好让汤药流下,沉静姝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问金陵道:“金医师,不归…她怎会如此伤重的?”金陵看了一眼沉静姝,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
“先前娘子中毒,阁主担心娘子受不住功力,所以割了娘子的手心换血,将毒引到自己身上,后来阁主外出,急着赶回来,路上淋了雨,今天又情绪起伏,还跟别人动了手。”
叹了口气,金陵又继续道:“换血之法有风险,当初阁主劝都劝不住,中途险些走火入魔。”沉静姝听得心惊,末了才颤抖着执起思不归的左手,果然瞧见了一道浅浅的刀疤。
金陵察言观色,适时地止住话头,退了出去。房内再无别人,沉静姝抱着怀里虚弱昏睡的思不归,再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耳边似乎又回荡起思不归灼热的抒情:“我心悦卿卿,自也希望卿卿心悦我。”
泪水不断落在思不归乌黑的发上,沉静姝不禁喃喃道:“你这个呆子…”思不归这一昏迷,就到了翌日的午时才悠悠醒转过来。沉静姝一直在旁边守着,因为彻夜未眠,所以有些撑不住,便握着思不归的手小寐了一会儿。
察觉手被带着动了一下,沉静姝急忙惊醒,抬头去看思不归。“不归?”沉静姝欣喜万分“你醒了?”“…”思不归眼神有些迷茫,片刻后似是想起什么,便要挣扎着坐起来。
“哎,”沉静姝急忙去扶她“你别乱动,你…”思不归却蹙着眉,冷漠地将她的手拂开,硬邦邦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沉静姝一愣,随即又听思不归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马上派人送你出庄。”知她是怄气,沉静姝也没辩解,只说:“我等,我等你…好了再说。”
“我让你走!”思不归突然反应激动“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要你同情!”莫名酸涩,思不归却强忍住这股情绪,扭过头不想理沉静姝。她喜欢沉静姝,也想被沉静姝喜欢,可若这喜欢是因为想对她报恩,那与施舍有何区别!心里闷疼得厉害,思不归正欲唤人进来把沉静姝送出庄去,突然听见一声“噌”
似是刀锋出鞘的声音,思不归骇然转头,却见是沉静姝拔出了一柄匕首,正对着自己的心窝。
“不归,我知道是我伤了你的心,如今若再说什么我喜欢你的话,也太迟了…”“终究是我醒悟得太迟,你若要我走,我走便是,但这之前,总该还你些东西的。”说着便似要狠狠剖开自己胸口,思不归瞳孔放大,那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下床就朝沉静姝扑去。
沉静姝闭上眼睛,握紧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却突然感到匕首在半空凝滞。睁开眼睛,却见思不归怒目而视,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的匕首。丝丝鲜血流出,沉静姝吓得一下松开手,思不归遂将那匕首远远抛开。
思不归心有余悸,若再慢半步,沉静姝岂不是要自裁而死?手臂忍不住地发抖,思不归几乎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不禁是惊怒交加。“沉静姝,你疯啦?!”
思不归瞪着沉静姝,咬牙切齿。“你要死,死到庄外去啊!你…”思不归气得眼睛都发了红,可话还未说完,便被沉静姝打断。“我就是疯了!”
沉静姝也是急了,眸中带泪。“我就是疯了呀…”沉静姝声音哽咽“我就是疯了…不仅喜欢一个女子,还是当初夺了我清白的人…”莫名其妙被人绑来失了清白,沉静姝以为自己起码可以守住最后的领地,谁知道自己的心也沦陷了。
“…”沉静姝抽噎着哭得伤心,思不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再有气也发不出来了。正想找帕子给沉静姝擦擦眼泪,沉静姝突然往前一靠抱住了她的腰。思不归整个人顿时僵住,心脏不争气地又狂跳起来…这还是沉静姝第一次主动抱她。
“不归,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沉静姝低低地哀求“等你好了我再走。”思不归又好笑又好气,末了推开沉静姝一点,用没受伤的左手捏起沉静姝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