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士兵端了一碗水,送到他身边,「将军,喝口水歇息一下。」
魏鸿涛一言不发,喝了水,将碗放在石墙上。 和方才的厮杀相比,这简单的平静,似乎是老天恩赐。
见他一动也不动,士兵说:「请您还是到帐中歇息一下,有什么情况,兄弟们会派人去通知您的。」
魏鸿涛摇头,却又象是突然想起什么,拍拍士兵的肩膀,缓步离去。
士兵立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就在前一天,在他眼中,魏鸿涛不过是一个还算得上友好的贵族子弟。 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而他年方二十便当上了将军这种事,在军事眼中看来,不过是朝中魏左相的权势影响。 军士还肆意嘲笑,那些真心拥戴魏鸿涛为将军的战士,不过是因为别人救了他们一命,就甘愿做别人的奴才。
可是这一场血战下来。 他明白了魏鸿涛的魔力。
他为战斗而生。
他站在城头,鲜红的血色披风在漫天硝烟中抖动,彷彿是一尊定心石,让他忘却其他。 在无数刀剑向他砍来,他又将刀剑向他人砍去的那一刻,他知道,可以将生死放在这个人手中。 可以跟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魏鸿涛没走多远,便看见张宁书一身青衣,正站不远处。
狂风肆虐,彷彿要将那削瘦单薄的身影刮走,看不清黑眸中的神情,但那姿态,恍若堕入人间、迷失了方向的精灵。
被鲜血和尸体麻木的心,瞬间甦醒过来。 魏鸿涛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他。
吸入体内的,是少年身上的熏香,他贪婪地嗅着那香气,直到因为鲜血而沸腾的血液一点点安静下来。
「我想你。」
听见这话,他怀中的少年僵了片刻,又只是柔顺地任由他搂着。
「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次少年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可魏鸿涛手劲极大,少年挣脱了半晌,依旧被紧箍着。
张宁书用手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抬起,里面已经雾气氤氲。
魏鸿涛喉结动了几下,便见少年兀然扬手,重重用了他一巴掌。 他愕然不已,少年却彷彿被打的是自己,蹲下身,将头埋在双腿间。
一点一点的水珠,在黄土地上开出朵朵透明的花朵。
张宁书不知道要怎么隐藏自己的担忧? 看着魏鸿涛立于漫天箭雨中,他只想拉着魏鸿涛,逃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任这里生灵涂炭,任这里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无论外界用怎样的眼光看他,无论要吃多少苦,他都不会介意。
他这样自私,只想要爱人平平安安,可是不能说,魏鸿涛也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他有自己的目标,并不会因为他是他的兄弟,就为他离开那些他所珍视的朋友亲人。
身体突然被抱住了,魏鸿涛紧紧地抱着他,冰冷的甲胄压得他有些疼,血腥的气息也窜进呼吸中。 他却不想动,只希望被男人紧紧抱住,感受这个在战场上奋不顾身时男人心底,为自己留下的一个角落。
魏鸿涛声音干哑,「对不起,小书。」
「……」
「我没想到金国会有这次突袭,原定的安排全被打乱了。这时候,可能抽不出人来送你回京城。」
张宁书突然笑起来,「你以为我很想走吗?」
魏鸿涛忽略他的话语,「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会尽快派人送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