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看上去不像会使用暴力的人，那副斯文气质的精英模样，也不像能打出这麽重的拳。然而他那双丝毫不客气的眼神，隐约展现的怒气，都如同在宣告，事情还没有结束。
大致猜想一下，就知道炎誉看见什麽所以如此动怒。他缓缓站起身子，扯着嘴角放肆地笑了一下。
炎誉冷眼看他，「…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纵使追着人打并不像是炎誉会做的事情，他仍是有些意外对方没有再挥拳。这份自制力真是比他高出许多，如果今天换他站在炎誉的立场上，只怕已经把对方揍得不成人形了。
谁敢辜负他最重视的人，胆敢伤他一分一毫，让他有一丁点不开心，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他没有炎誉这样的好运，这种权利轮不到他。
他摸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炎誉的耐性比起以往显然缺乏了许多，虽然脸上不见激动愤怒的模样，眼神里却真正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伪装出来的善意。
见到他脸上分不清意图的笑，笑容里没有一丝羞惭愧疚，炎誉忍不住再次挥拳。但这次却被一股几乎相同的力道挡住了。队长一点也不闪躲，就这麽接下他的拳头，很直接地迎向他的目光。
「是，没错。」
「刚刚那个和我走在一起的人，我们不是普通朋友。」
「……我爱他。只爱他一个。」
炎誉忽然将手抽了回去，而後又一次，带着更强劲的力道，猝不及防地狠狠击在队长脸上。
脸颊上先是感到急剧的疼动，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几乎无感的麻木。原来身体上和心理上受伤，都是一样的。被打得弯下了腰，低着头，队长倒是不怕死地又笑了几声。
「呵…你这人，真是虚伪。」再一次在炎誉面前站直，眼神里仍是没有一点畏惧，甚至有点类似怜悯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你想这麽打我想很久了吧。刚刚的事情，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理由，找我麻烦而已。」
「既然喜欢他，为什麽不说？」
「既然不想被我抢走，为什麽要放手？」
「就因为他叫你一声舅舅？」队长轻蔑地哼了一声，「为了那种无聊的原因……」
「你懂什麽？！」在连番问句里越来越沉重的情绪，终於在队长嗤之以鼻的态度下爆发出来，他单手揪着队长的领口，冷冷地问。
「……这条路，太辛苦，对他而言，不会是好的选择！你懂不懂？真的为一个人好，想要他真的幸福，就应该──」牺牲自己的。
他也许真的可以从身体上的亲近开始去改变仲微，用一种最卑鄙的手段，让他走偏。以仲微和他之间本来就存在的亲情，也许将来渐渐就会变成爱情，就算不能，至少…可以留住他。
不过他到底舍不得。不想逼迫仲微。不想仲微和他在一起，只剩下痛苦，把原本的美好，都抹灭了。
「呵…咳咳……你还有馀裕考虑这些？如果是我，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谁挡在前面我都不怕，谁阻拦我也不管，要我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接受！」
其实只是些听起来无凭无据，小孩子一样的言论，但是队长说来字字坚定，眼神里更是显出不可动摇的决心。就像是这世上最真的誓言，彷佛他真的遇过这种处境一般。
「…原来你也没有多聪明。」队长说着，充满嘲讽意味地笑了下，「最难掌握的人心，都已经在你手中了，你还……」
炎誉在他渐渐消失的话音里，愣愣地，慢慢松开手。这些话他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却渐渐察觉队长大概是知道些什麽的。
队长的态度很不寻常，没有动怒，也没有要打回来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挨了两拳的疼痛感，他缓缓靠上身後的水泥墙，凝视着巷口外的某个地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有一人正和另一人立在路边确认左右来车，而後慢步穿过车道，深夜里人车都少了许多，只走了几步，身高较高的那人忽然拉住旁边人的手。被拉的人大约怕被看见，挣了几下，对方不放手，一会儿也就安安静静地和他牵着手，渐渐走远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炎誉还是隐约分辨出来，被牵的那个，正是刚刚和队长走在一起的男人。牵着他的，同样也是男人。
回过头来，看见队长仍是怔忡地看着早已经走得很远的背影，「……那个人，是我哥哥。如假包换，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亲哥哥。」
「你知道吗？即使要和父母亲决裂，我也不怕。无论是什麽地方，我都愿意带他走。这麽说很老套，很可笑，不过要是他开口说要星星要月亮，我也会想尽办法摘给他。」
「他是我的心头肉。是我最重要的人，心里最宝贝的一块。」队长的右手捂着左胸口，在深夜的寂静里低声说道。他的视线，好像可以越过这漫长的距离，还专注地看着他最想追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