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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双性]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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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年的腹部已隆起的太过明显了,幸逢冬季,加上狐裘披风後能勉强遮掩得住,出门又多是乘坐马车,上下之时再多加留意四周,这般谨小慎微的处置下,倒也未曾叫外人碰见。当初他们成婚,是并未向人宣告武年的姓名的。冬至这一日,叶惊澜携武年同到了位於隐贤胡同的武家,马车停在了後巷里边,等不见有人才慢慢扶他下了马车,低首闪进了门里。

  门边的婢女名唤小秀,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身淡绿的碎花衣裙,竖著两个小圆髻,她将大门合拢闩上,向二人深深道了万福:“二位爷万福了。”这姑娘和陈平是一样的,自小就是梧桐山庄养大的,叶惊澜很祥和地对她笑了笑,武年感激她平素照顾母亲的起居,从袖中掏出了点小钱赏她,问说:“小秀,我娘呢?”小秀甜笑著谢了赏,道:“夫人在正房等了。”便领著二人经过种植著冬季花卉的内院,再从二门过,其间武年拉了拉叶惊澜的衣袖,狐疑地侧目望他,问道:“你方才在马车上同我说的,究竟是甚麽事?非得到娘跟前才说的?”先前在来的路上,叶惊澜十分神秘地和他打了招呼,说是有大事要同他们母子商量,他怕这人又不知生出稀奇点子,问了多次了,可总结不出果子来。

  叶惊澜任由武年怎掐手背,依然不肯说,他闭紧了嘴巴,只是暧昧地笑著而已。武年没能把事从他嘴里掏出,软磨硬泡都不奏效,不得已地作了罢。无移时,两人来到了正房门前,小秀举手敲敲门扉,不高不低的腔调禀道:“老夫人,二位爷到了。”叶惊澜立即敛去了嬉笑的神态,整了整端正的衣冠,登时焕然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般,变得稳重而自持。武年自然多了,他看身边的人两眼,对他皱起了鼻子,做出不赞赏的表情,悄声说:“每次来都装,你就装吧。”叶惊澜又打回了原形,迅速附到他耳边,苦哈哈地道:“我这不是见丈母娘害怕麽?你见我爹娘时,不也是这样。”这一说,武年要反驳他了,他又缩回去端端正正地站好,这时武夫人的声音恰好传出:“让他们进来吧。”小姑娘道了句是,替他们推开了门,送他们进去又把门带上,自己走开了。

  武夫人姿容得体地坐在软席上,矮桌上放著一本翻开的书,隐约能看到是佛经。他们两人入来後,她把视线投了过去,映入眼内的是她大腹便便的儿子和一个温雅不凡的年轻男子,最醒目的,是武年不容忽略的肚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对自己说,孩子选择的不後悔的道路,如果不能为他们披荆斩棘,那麽便不要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另一道坎儿。这是她悟出来的道理。因为武夫人没有开口,他们二人彼此对望,还是先行了礼,武年身子不便,他要勉强屈下之前,武夫人阻止了他,道:“自家人,别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说是这麽在说,不过武年还是行了半礼,叶惊澜行了全礼。二人在母亲的授意下,均脱了靴子,屈膝沈腰地坐到了软席上。武年率先开了口,他看见了桌边的书籍,微笑著问道:“娘,上次托人带来的经书还够看吗?孩儿寄信给小师傅,托他再带一次?”自从武夫人研上佛家精粹,托人多次寻来佛经的译本,她也看著那本摊开的经书,目光平和而虔诚,想了一想,道:“暂且不忙,待我需要了,我让小秀过去同你说。”武年低闷地回了是,但是听她的话,实在有点不高兴,也不放心,安静了片刻,还是鼓著勇气又问道:“娘,虽然不想您多劳累,可您书要是看完了,不如您到那边来一趟?”说著还用肘弯轻轻撞了在旁端坐的人,叶惊澜很快会过意,他挺直了後背改坐为跪,以一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真诚,道:“是的,娘,您很久不曾到过那边家里了,您的屋子每日都整理,可都盼不到您来。”

  武夫人同叶惊澜相互对视著,她能清楚分辨出他的真心,这个男人让她的儿子死心塌地,平心论,确实是足够优秀的。或者说,优秀的令她不安,怀疑这样的人是否会永远对爱人忠诚。“日後看吧。”她毫无抑扬顿挫地应道,两人也不好再劝,武夫人将经书合起来,尔後看向了武年,补充道:“你身子不便,也少些过来了,别出了什麽乱子。”她会关心他的孩子,便代表接受了孩子的存在,武年低眉一笑,有少许憨厚味道。

  三人闲聊了些家常,忽门被敲响,小秀在门外说:“老夫人,小秀给你们端茶来了。”武年让她进来,小姑娘小步走到旁边,正当她要脱鞋上来,叶惊澜挡住了她,接过她手中的茶盘:“你出去吧,让我来。”小秀望了老夫人一眼,在她点头後便退出房外了。武年一脸的奇怪,他改了较为舒服的坐姿,有一点儿腰酸地扶著肚子,道:“你做什麽?”叶惊澜没回答,他把自己和武年的茶盏取出,随後将茶盘高举过眉,向武夫人行了奉茶礼,说道:“请娘喝茶。”他的礼数一向是够的,只是从他的语气中,武夫人品到了一丝严肃,预料他有话要说,她略微精了心在看,面上却半点颜色都不露,接过了他的茶喝了一口。

  武年再迟钝,也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起了变化,他怀揣著少许担忧,对在他们两个看来看去,就是找不到说话的时机。叶惊澜用从未有过的认真去面对著武夫人,心中有个想法决定多时了,而这也并不是为了讨好武夫人,他没有半点踌躇地缓缓说道:“娘,我知道武子和我在一起,没有娶妻为武家传承香火,是您极大的遗憾。武子的身体不同於寻常,也是您的一块心病。武子和我在一起,甚至因为我的不小心而怀了身孕,这本已委屈了他,我是想,等武子把孩子生下,不论男女,只要他是健康的,都让孩子姓武,让孩子拜祭武家的祖先。日後我们两个再有孩子,平常的都姓武,若是有跟了武子的身子的,便让孩子随我姓,您看这样成麽?”此决定一出,武年顷刻傻住了,他完全没听叶惊澜提起过这件事,孩子应该姓什麽他未曾考虑过,但他想这事不是他们三个坐在这里便能决定的,他抓住了叶惊澜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急忙道:“这事儿哪能你和我娘说了算的?你同你爹娘通过信儿了吗?哥哥们呢?”武夫人也颇为吃惊,她望著他们两个人,最初的惊讶过去,她反复咀嚼叶惊澜的建议,一股欢喜逐渐从心底冒了上来。如果他这是献媚,那无疑是最好的了。

  可是,武年的问话提醒了武夫人,她压抑著自己暂不表态,安静地凝视著叶惊澜,等待著他的回答。“这不会有问题的,我爹娘是江湖人,没有传宗接代的观念,而且我们有六兄弟,我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不像武子是独丁,他们的孙子会多得是。我父母会同意我的做法的。”叶惊澜很笃定地道,安抚地轻拍武年的手背,说完了,他直接又尊重地望著武夫人,最终对这个赋予他爱人生命的女人低下了他的头,说:“我不是想讨好您,只是我爱武子。请您答应我的请求。”

  他低了头,她知道这男人爱著她的儿子,但她没想过会是这般的深爱,她小看了他。他们彼此相爱,为彼此著想。武夫人的视线忽有几分朦胧,她想起了她那逝世的深爱的丈夫,从叶惊澜和武年的身上回忆到了那份几被遗忘的感情,她也曾爱过触动过,於是她敛容正色,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温柔和慈祥,握住了叶惊澜放在桌上的双手,也对这个将给予她儿子毕生幸福的男人低下了她的头,一字字缓慢清晰地说:“谢谢你。”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又一次鲜活了。在这之後,叶惊澜和武夫人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心结在这里解开。

  武年在他们身边,捧著一杯热茶,眼角眉梢俱是暖洋洋的笑意。屋中开向庭院的窗户敞著,杯中嫋嫋腾起的雾气沾湿了他的鼻尖,他透过雾气的後面仿似见到了窗外积雪在一点点融化。春天要到了,他想,有幸福怒放的春天将要来临。

  後来如同武年所想的,在来年鲜花满地的春季,他平安诞下了一个男孩。一个并未继承他异常身体的男孩,由武夫人取的名字,便叫做武悟明。所有的人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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