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宫记事+将君令_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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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他的嘴角、亦是微微一勾,只是这个苦涩之极的笑容、倏忽便如镜中花、水中月般消逝无踪──为了这一天、苟延残喘所付出的代价,终是太大了。

  周围的喧嚣慌乱,此刻都成了二人的背景。

  一人端肃地坐著、一人僵硬地跪著。

  终於李熙一声低吟,乓地一声、倒了下去。佝偻著的身躯之前,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仍旧紧紧抠著胸口。

  随著这一声尘埃落定的巨响,乔云飞向锦榻内侧偏过头去,一滴眼泪,自无人可见之处,缓缓滑落。

  他闭上双眼,终能得以安然睡去。

  ***

  数月之後,正阳宫内,缠绵病榻的天子猛然坐了起来。

  “咳咳咳……什麽……”

  禀报的内侍将整个身子紧张地缩紧,连声音也因恐惧而缩得犹若蚊蝇──两月之内、後宫清洗,几名位高权重的内侍宫人,陆陆续续,死的死、关的关,刑求、拷打不绝。人人皆知,如今一不小心触怒了天龙,恐怕便会不得好死。

  只是这偌大的寝宫委实过於冷清寂静了些,便是那有如蚊蝇的声音,也在此间清晰可闻。

  “回皇上的话,若……合欢宫里的那位主子,如今闹著要离开。”

  “咳咳、咳咳咳……”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撕心裂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的长久咳嗽。

  “呼哧──呼哧──”末了皇帝艰难地喘息著,数月来半白的头发,随著咳嗽不断抖动;佝偻著的身躯,乍一眼望去仿佛一名垂垂老矣的朽尸。

  “……好,放他走吧。”

  就在内侍以为已经等不到回答之时,佝偻、苍老、沈默的皇帝,缓缓地将捂口的明黄帕子挪开,仿佛看不见其上的痰血,终於做出了回应。声音冷然,仿佛毫不动容。

  这几月之间,李熙已命人寻回皇子,又将乔云飞的枷锁、药物一一解除。宫人们未得命令仍旧拘谨著这昔日的禁脔、囚奴,只是谁也不敢再轻易开罪、私底下惶惶然未知今後如何是好。

  而乔云飞,则静静安养,直至终於恢复三四分元气,便日日强要离宫。

  昔日曾经肆意侮辱乔云飞的宫人、侍卫们又哪里敢劝告、拦阻?逼不得、碰不得,便只好前来禀报缠绵病榻的天子。

  李熙闻报咳嗽良久,沈默地於病榻上呆呆发怔,终於露出一丝苦涩微笑,一个招手,几名暗卫便纷纷现身。

  “吩咐下去,今後你们便暗中护卫著云飞吧。朕将他交给你们了,从今後,朕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他便是你们的主子。”

  “皇上……”跪在最前方的暗卫鲜见地抬起头来,犹疑中似乎有话。

  李熙却仿佛没瞧见、没听见一般地继续命令著:“尔等侍他,便如侍朕。主辱臣死,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话音淡淡落下,天子怔怔的眼神转向窗外雨後鲜嫩欲滴的青竹,口中喃喃道:“从此海阔天空、任君翔……十年一觉扬州梦,不思量、自难忘。好逑、好逑,错在相逢初。昔年春色好风光,梦里、相思,不解相思结。千里白发断肠处,原是魂散、心死如灯灭……”

  (8鲜币)後宫记事(四十)HE分支

  一个日未出的清晨,浓雾笼罩、天色是灰蒙蒙的。

  有一清臒瘦高的人影、罩著一袭黑衣,在几名影卫的护送之下,悄然走向偏僻的一侧小宫门。

  此际,宫墙一侧,天子李熙则半个身子倚靠在墙边、佝偻著身躯张望。他揉著一张明黄的锦帕、紧紧捂著自己的口唇,压抑住一阵阵起伏的喘息和咳嗽。

  皇帝身後,几名随侍的宫人,远远地躬身站著。在宫墙的黑影和灰霾天空的覆盖下,如同几具僵硬的石雕。

  眼看著那人影慢慢走远,直至静寂的清晨里那扇宫门“吱呀”一声,开启了一条小缝。宫门就在眼前,为首的男子却停驻了脚步。

  黑色的斗篷被掀开,露出乌黑的发丝、清俊而熟悉的半张侧脸。

  李熙只觉双眼雾气蒸腾,几乎要看不清楚那人最後一面,他哆哆嗦嗦又焦急仓促地忙忙想抬起手来,擦拭脸上的雾气,软弱无力的手臂却好几次抬不起来。

  眼见著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半侧过身子,抬头望向重重的宫宇。

  李熙也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侧过身子,去望那男人所望的方向──

  那是一片静默、沈暗、寂寥的皇宫,层层叠叠,屋宇交错,如同重重的海蜃,铺天盖地地朝人压下来。

  李熙一个恍惚,靠著墙壁喘息一口,再转过头来,却惊讶地张大了双眼:男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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