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苏幻风十八岁，已是漓月阁总管。这个职位，没阶没品，从前也没有先例，可这宫里宫外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第二章 何处繁华笙歌落
东方刚刚破晓，马车已经停在朱雀门前。
沈寄旸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只见众位同僚已经陆续到了，正三三两两往宫门里走。有人眼尖看到了他，急忙过来问候：“多日不见，沈太傅的病可全好了？”语气之中，隐隐透露出些许关心。
沈寄旸点点头，回了一礼，“劳您费心惦记，一把老骨头，将养了半月，总算是行动自如了！”
“是，如今年纪大了，更要懂得养生之道，不可再意气用事！”一位与沈寄旸交好的大人小声提醒。
沈寄旸哪里听不出话中的弦外之音，幽幽叹了口气，“人生七十古来稀，如今年纪越发老了，力不从心，只是惦念着先皇临终嘱托，要臣固国安邦，因此不敢懈怠，只可惜臣子有心，天子无意啊……”声音缓缓弱了下去，带着无限伤怀，“为臣者，当冒死以谏，竭力尽智，死而无憾！”
昨夜一场大雪，今晨气温骤寒，冷风扫来，很多人都打了个寒战。沈寄旸仰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穹，摇了摇头，就要往宫门里走。
“沈大人！”背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寄旸颤巍巍地转身看向来人。一老者白发白须，但精神奕奕，脚步如流星，匆匆走来，一身官服熨烫得十分整齐，褶子也没有一个，他见到沈寄旸，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微微拱了拱手，“沈老在家将养了半月，如今身子可好了？沈老真是好福气，能在家里躺着，我要是有几日这样的闲时，真是要念几声阿弥陀佛了！”
“多谢牟公记挂，已经大好了！”沈寄旸面色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口气。
牟谦与沈寄旸同朝为官近四十载，两人政见不合，从朝堂之中斗到宫门之外，又都谋心算策，旗鼓相当，多年面和心不和，乃是朝堂之上尽人皆知的秘密。他听了沈寄旸的话，撇嘴笑了笑，淡淡道：“那就赶紧吧，别让皇上等着咱们！”说着，率先一步进了宫门。
沈寄旸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啊——”近乎嘶吼的惊叫从凤仪苑正宫中传来。
詹春猛地从半梦半醒间惊醒，从小床上翻身而起，绕过蜀绣的百鸟朝凤屏风，拉开床幔，叫道：“太后！”
太后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一头青丝披泻在肩膀上，脸色十分难看，惊恐地握住詹春的手，“她回来了，她来要我的命了！”
“太后！”詹春叫道。
“我就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的！春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后死死抓着詹春白嫩的手臂，仿若漂浮于死海之中紧紧握着救命般的稻草，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陷到詹春的肉里。
詹春却不敢叫疼，“太后别怕，那是梦！”
“不，不是梦！我看到她了，在火中浑身是血，她一直冲着我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不是梦，那不是梦！”太后的声音激动得越发尖锐，十分刺耳。
“太后，太后！”
“她把那个孽障送进后宫来了，她把孽障送进后宫来害我了！他会怎么害我？给我下毒？还是……”
詹春用力摇晃她冰凉的身子，“太后，太后！”
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我……不……对哀家已经是太后了！”她的声音慢慢冷静下来，苍白的面容上重新现出淡定的表情，“一切都过去了！”
“是！”
“哀家已经赢了！”
“是！”
“过去的一切，哀家已经亲手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