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我开始逐渐害怕这样直面夜色。因为我逐渐发现,那并不是一个倾诉心事的好办法,窗外璀璨的夜景,并不会像一个垃圾场一样,吸收掉每扇窗后的落寞和寂寥,反而像是一个暴脾气的人,以眼还
眼以牙还牙,你给它多少心事,它都会统统加倍还给你,会形成反噬,让我变得更加烦扰。仿佛,它不再是夜景,而是一道深渊。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不是么?
美姨今晚确实让我意外,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向我毫无保留的坦露心声。我也不曾想过,她心中原来还对我抱有那样的执念,我放下了,所以,我以为她也早就放下了…
我知道,她一定很失望,就像她当初拒绝了我以后,我的失望一样,我太理解那种滋味。我也知道,她刚才其实并没有喝醉,她那样毫无保留的跟我坦露心声,是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是冒着被搁浅的风险的。她的眼神让人心疼,不止是心疼她,更是心疼曾经的那个我,心疼我们。
为什么偏偏阴错阳差,偏偏她的冲动来的这么迟,辜负了当初我的一片热忱,现在,又只能无情的毁掉美姨的念念不忘。
其实我知道,我大可以模棱两可的回应她,不必当面果决的拒绝,给她一些希望,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可我做不到,尤其,她还提起了陆雅婷,这让我更加无法面对美姨的感情。
我望着夜色,玻璃倒映出我的脸,我发现自己在苦笑。我唤醒手机,陆雅婷就对我绽开了笑容。
我默默的在心里说,陆雅婷,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选择离开我,留给我的所谓的幸福,现在,你还觉得我会幸福么?将满满一杯酒喝完,我又重新给自己倒上,我知道,今晚若是不彻底喝醉,我是无法睡去的。
我意外的发现,窗外忽然毫无征兆的下起雪来,我以为自己喝醉了,擦了眼睛,却发现是真的在落雪,软软的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
这样的夜,我的心变得格外的潮湿,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悄然落泪。
屋里的暖气很足,窗户上逐渐蒙上朦胧的雾气,看不清雪花了。我伸出手来,在冰冷的窗上默默的画着,画着画着,就画出了思念的名字…我真的喝醉了,意识朦胧的时候,我起身回了卧室,准备去睡。可不曾想,躺下以后。
虽然天旋地转,可脑中却又变得格外清醒,我清醒的记得,刚才美姨跟我表白的话,也清晰的记得,陆雅婷已经离开了我,毫无音讯。这真是让我绝望。可我也不想再喝酒了,再喝我感觉自己就要吐了。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片刻,我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哭声。
我一愣,坐起身来,哭声是从美姨的屋里传出的,尽管她已经十分压抑,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我也依然敏感的听到了。
我下了床,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出了卧室,来到了美姨的卧室门前。她显然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哭声戛然而止。我举起手来,想敲门,可手举在空中,却又猛然停住了。
我心里十分犹豫,我很清楚,敲开这扇门,对我和美姨意外着什么,对她意味着什么。我举着手,感到惊心动魄。隔着一扇门,我都能感到门那边美姨的期待。
可我,还是放下了手,缓缓转过身去,准备默然的离开。可就在这时候,美姨开口了。“秦政。”我陡然站住,定格在了原地,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嗯?”美姨忽然沉默了,半晌没有了动静,忽然,她说道“我爱你。”…***
毫不夸张的说,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决了堤。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从美姨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我背对着那扇门,浑身颤抖,眼泪汹涌而下。
可我不想让美姨听到,我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直到将手上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这才让自己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我站在那里良久,直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就离开了。那晚再没有发生什么,我躺在床上,虽然还是久久没能睡去,可也再没有听到美姨的哭声。
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无法形容我的心情,由于来的太过突然,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以至于所有的反应,全部来自内心的本能,甚至没有任何的婉转和修饰。
我想,如果能给我一些心理准备的话,我会处理的更恰当一些。可我也知道,这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确实影响不大。
我担心的是,美姨大概伤透了心,恐怕从此会彻底离开我的生活,不再和我见面。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她而言,一个女人,一个比我大了十岁的女人,一个当红的女明星,能让她那样表白,除了酒精的作用,还需要付出太大的勇气和尊严。
而她人生可能最冲动的一次,却以失败而告终了。我当然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不想让美姨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可已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想,人生太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无奈,很多事情,你知道发生的后果和代价,可你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我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酒劲儿最终再次袭来,让我沉沉的睡去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冬日的暖阳从窗户照进来,将我轻轻唤醒。我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匆匆走出卧室,来到了美姨的那间卧室。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美姨已经离开了,一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场景,餐桌上美姨早已做好了早餐。我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美姨留下任何的纸条或者别的什么。我拿过手机来,也没有看到她给我留下任何的信息。
我想,她恐怕真的是伤心了。窗外依然还在下雪,城市早已经是银装素裹的另一个世界了。没想到昨晚的雪一直下到了现在,就好像,昨晚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我慢慢在屋里踱步,本来以为会头疼,可没想到并没有,看来美姨说的对,那酒确实是好酒。
我坐在那里一个人吃掉了美姨做的早餐,心情复杂,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起从前的事情,几次心潮澎湃,眼眶湿润,可我还是硬给扛过来了。
我想起来羽灵昨晚的电话,于是又掏出手机来,给她打去了电话。可没想到,羽灵那边仍然处于通话状态。我想,她过会儿应该会给我回过来,便没有再打。吃过早饭以后,我洗了个澡,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然后穿好西服打好领带,去了公司。一到公司,会计和创作总监以及人事同时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他们手上拿着一大堆的文件和票据,等着我处理签字呢。我有些诧异“我昨天还在公司,怎么不找我处理,今天却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会计对我说“秦总,这些事情,本来一直都是祁总处理的,所以就没有找您,今天一早,她过来办理了离职手续,我们才知道她是真的要离职,所以…”
我一愣“她今天早上来办过离职手续?”他们几个也是一愣“您不知道这事儿?”我叹了一口气,给他们签了票据和别的单子,然后挥手让他们出去了。这祁梦春看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了。我想,再怎么挽留,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当然,我也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毕竟她跟了我这么久,替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以我的性格,我不可能让她这样离开的。
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半天,在我都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她却又接了起来。我想,她一定是在犹豫要不要接。“喂,秦总。”“祁总,这都几点了,怎么不见你来上班啊?”我故意说道。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离职了,您知道的。”“我当然知道啊,可我不明白的是,我的公司副总离职手续,连我都没有签字,怎么会生效呢?”我说道。
“秦总…”她忽然间情绪似乎有些起伏,但她顿了一下,又平静了下来,说道“如果您是想劝我回去的,就不必再费口舌了,我…我已经决定了。”
“梦春,我们…就真的不能只做同事关系么?哪怕朋友也可以啊。”我说道。“当然不可能。”她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么?”祁梦春说道“我对你的感情,让我无法和你真正的做朋友或者同事,而你对我的感情,却可以。这个理由,对我来说,足够离开了。”“梦春。”“好了!”她的情绪再次起伏,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