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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开处照宫闱_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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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点儿走,不着急。」

  从来都是由别人服侍的君王此时小心翼翼扶着秦墨,看着被一层层棉衣大氅裹得像个蚕蛹的他小声笑道:「什么时候你能长的这么胖,寡人就不用担心了。」

  秦墨心想我真要长这么胖,你每次带着王后祭祖祭天的时候,不怕眼神不好的大臣们以为你身边跟了一头猪吗?不过这话可没说出来,想也知道,这个无赖大王才不会以此为耻,说不定还会想些什么话反过来调笑他。

  出了府门,就是一辆马车,秦墨和付惊风上了车,马车夫扬起鞭子凌空挥了一鞭,马车便辘辘行去。

  秦墨倚在车中闭着眼睛假寐,不然付惊风定然又要拖着他说话,就算不说话,让那家伙盯着看的滋味也不好受。呶,就像现在这样,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秦墨是真不明白了,自己这张脸就算长出一朵花来,这么个看法也该看腻了吧?

  正在心中腹诽着,忽听车外响起隐隐约约的呼喝声,伴着鞭子划破空气的锐响。秦墨睁开眼睛,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被押解?

  一边想着,就忍不住伸手掀开帘子向外看去,这边付惊风也有些好奇,凑到秦墨身边一同向外望。

  马车也停下来,车夫在外面中气十足的骂道:「这不让路?这是大王的车驾,一旦惊扰了,杀你们十次都不够。」

  秦墨这时候早看清马车前面不远处的情形,不由得一阵气血翻涌:原来是一队衣衫褴褛的妇孺老人,还有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不知因为什么,正被官兵赶牲畜一样的行走,许是饿得无力或者别的原委,有两个老人趴在路上怎么也起不来,任官兵的鞭子如何抽打也爬不起来,幸亏其他几个妇人孩子一起上前,方将他们拖到路边。

  「即便是受刑的罪犯,也不该如此殴打作践折磨。」秦墨面沉似水,起身就要出去,却被付惊风一把摁住,转过头去,却见君王面上没有一丝愤怒痛惜之情,淡淡道:「墨,别管这件事,早日回京为你调理身体要紧。」

  「这是什么话?他们可都是你的子民,身为君王,子民如此,你……你竟说出这种话?」秦墨气急,他本就是悲天悯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付惊风钳制,此时气急,也顾不上尊卑,直接就以斥责的语气对付惊风吼了起来。

  「寡人的子民,当然不会让他们受这种罪。不过这些人……」付惊风顿了一顿,面上现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墨,他们是北匈人,并不是寡人的子民,你说,这样对待鞑子,又有什么错呢?」

  「北匈……鞑子……」

  秦墨整个人都惊呆了,愣了好久,忽然一声惨叫传进耳中,他连忙掀开车帘去看,只见一名老人拼命从人群中向马车爬过来,枯瘦的如同柴火棒的胳膊裸露在寒冷空气中,频频举起来又放下,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一直以来,秦墨印象中的北匈鞑子都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兵,还有满脸淫邪笑容的江流拉亚和忽尔哈图那样随时随地都在狞笑着的残暴将领,他从没有想过,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北匈人——被掳来商朝,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的北匈人。而最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这些人是老人,孩子,妇人,不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北匈骑兵。

  「行行好,给点吃的……」那老人拼命的向马车这边爬来,却在转眼间就被官兵拖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秦墨再也受不了了,一掀马车帘子就要出去,一边大喊:「住手。」

  但是随即他就被付惊风拉了回来,然后他淡淡向车夫吩咐道:「继续走。」

  「大王……」秦墨悲伤的看着付惊风,却只看到他严肃到冷酷的表情。

  老人和妇人孩子们的哭叫声和官兵的喝骂声逐渐远去,秦墨想到那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遭遇这番毒打,或许活不过今晚,一颗心立刻剧烈的揪痛起来。

  付惊风见他捂着心口,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也有些急了,忙把他揽到怀中,沉声道:「墨,你要知道,那些是北匈人,不是你的同胞。你不要妇人之仁,你可知道我们商朝的子民一旦被掳去北匈,遭遇的也是同样的下场。」

  秦墨不说话,只是愣愣看着付惊风,他哀伤欲绝的表情刺痛了付惊风的神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冷酷的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大街上那么多人,可有哪一个人为那些北匈的俘虏说过话?我商朝的百姓恨北匈入骨,你知道那街上有多少人都曾被北匈害得家破人亡?你如果贸然出去为北匈俘虏说话,转眼间就会被全城百姓唾弃,即使你是仁义满天下西川世子,也会被吐口水说你是妇人之仁。」

  秦墨知道付惊风说的都是事实,他想起那些围观的冷漠甚至是带着兴奋的面孔,想起那些带着刻骨憎恨的眼神。他明白付惊风不肯让自己出去,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更何况,身为商朝的王后,竟然去同情北匈鞑子,这如果传扬出去,会给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些秦墨都知道,但是他忘不了那个老人瘦得皮包骨头的身材,忘不了那些妇人孩子麻木如同死人般的眼神,忘不了那一声声「行行好,给点吃的……」那一句一句充满哀求的话,好像是一根又一根钢针,深深扎在他的心上。

  「我知道墨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但是想一想那三千御林军,想一想如虎狼般的北匈骑兵?墨,当时你的心中不也全是愤恨吗?你下手杀老单于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半分犹豫吗?说穿了,这就是民族之仇,不可解的。」

  付惊风一下一下为秦墨扶着后背和胸口,心急的安慰着他。秦墨是个谦谦君子,可他也有自己的死心眼,尤其是在这种残酷的事情上,他的善良天真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现在他的身体又十分虚弱,付惊风还真怕他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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