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心痛之余，也被莫石砚的问题弄的心惊，“少帮主，你说什么？”
“那夜，他们持刀冲进我潜龙帮，见人就杀，绝不留情。而那些人，也是明显的训练有素之辈。石砚想要知道，那些人，是谁？”
莫问天不言，他的眉紧紧的皱着，踟蹰着要不要将真相告诉给莫石砚知晓。
“莫叔！”莫石砚陡然跪在莫问天面前，坚定的道：“若是莫叔不对石砚言明，石砚只好冒一冒风险，自回潜龙帮去察！”
“你疯了！那可是皇上派出的人！一个个都是刺杀的高手！你若是回去……”莫问天一惊之下说出这些话语，却倏然发现自己的失言，便急忙闭口不言。
莫石砚跪在那里的身子明显的顿了顿，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起身，渺不可闻的道了一句，“皇上是么……”
莫问天张张嘴，神色担忧的想要说些什么。
“莫叔，你什么都不必说。”莫石砚摇了摇头，硬挤出一个略微生硬的微笑，道：“石砚不是妄为之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不会贸然去报仇的。”
莫问天闻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莫石砚转身，向着西面望去。目光穿越过层层的高山，仿佛看到了京师的幻影。
“既然仇人如此的遥不可及，莫叔，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弃报仇？”莫石砚回身望向莫问天，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斧凿的痕迹。
莫问天哑然。
“走吧！去京城！”莫石砚没有等待莫问天答话，他利落的转身，延着山间不着痕迹的小路蜿蜒而下，脚步豁达的，像是服了五石散的魏晋名士在山野间的狂放。
衣襟虽不能蔽体，却隐藏不了那气质在周身的散发。
莫问天望着莫石砚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位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帮主，以这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在一夜中倏然长大……——“之后的那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狄萧，或者说是莫石砚，躺在弄影的床上，目光盯在房顶上，一动不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一点一点，低声诉说着往日的故事。
“莫叔领着我，要过饭、当过店小二，在实在找不到吃的的时候，还凭着身手当过贼。”说道此处，狄萧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漂亮的晶莹，“说起来，若不是有那做贼的经历，也就没有我狄萧的今日。还记得那天，莫叔生了重病，高烧不退，想去求医，我们手中又没有钱。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夜间跑进大户人家去偷，却不曾想，闯到了前工部尚书王大人的府上，又被他的护院擒住。我原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自己死倒是不要紧，可是莫叔的病，不知该怎么办。护院把我交到了王大人的手中，于是乎，我便恳求王大人，跟他说，只要您帮我救救莫叔，我便任凭您处置。”
狄萧又是呵呵一笑，道：“当时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一求而已。谁知，王大人不计前嫌，非但不处罚我，还给了我十两金子，让我回去给莫叔治病。又对我说，我的身手不错，用来飞檐走壁，实在是太过浪费了。不如由他为我引见，去当一名军士，为国出一份力量也好……正是因为此次的机缘，我才走上了从军之路。现在想想，若不是因为我少时酷爱兵法兵书，以至于在作战时出了不少计策的话，现在我也当不成什么辅国公、什么统帅京师南北二营的狄大将军。”
弄影的房间中，除了默默诉说着过往的狄萧之外，只有夜璃跪坐在床前，面色悲戚的默然听着。他已经听狄萧说过了莫问天之死，如今，再听得狄萧将往事一一回忆，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揪的死紧，压抑着，让人透不过起来。
“大将军……”夜璃想要安慰几句，话刚出口，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不妨！不妨！”狄萧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早已想明白了，莫叔此去，也算是跟他以前的兄弟、还有我的父亲团聚去了。他生前坎坷一生，如今遁入极乐。人间的这些幻影，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去的好！去的好啊！”说到此处，狄萧明显神色一黯，苦笑着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怎么会呢？”夜璃急忙道：“不是还有我家公子么！”
“弄影？”狄萧一愣，脸上的悲戚之情却更胜从前，“我欠他的……我……”
“大将军，其实夜璃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家公子和大将军您，到底是如何相识的呢？”夜璃好奇的问道：“还有啊！之前公子见到大将军的时候，脸色忽然变的很不好那！公子和大将军有旧么？是什么关系呢？”
夜璃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来，让那些陈年往事，都在一瞬间涌入了狄萧的头脑。好像什么东西压在了喉咙之上，让人发不出声音来。
“什么关系？仇人关系！”卧房的门被推开，进门而来的，分明就是白衣飘摇的弄影。
“啊！公子来了！”夜璃一愣，惊呼出声。
“夜璃，你出去！我有话要和狄大将军说！”弄影的声音冰寒，看向狄萧的眼神也是不善的。当他说到“狄大将军”四个字的时候，夜璃觉得，自己都能听的到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六十四章 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