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轲停下脚步,隔着点距离望着煜昊,像在害怕走得太近这一切会急遽消失不见,但是未向煜昊行跪拜礼。
煜昊却不愿望他相隔,主动踏步而来握住元轲的手,拉着他到琴案处。
元轲低头细瞧被他遗弃在边关的夫子琴,未曾伸手一拨琴弦。
煜昊却从他恍惚神情中看出他的动容,知晓元轲也想念他们依偎的日子。
「你曾说覆水难收。」
煜昊轻声提起墓园外元轲对他说的话,他知道元轲说的是气话,却无法当作没有这回事让它如水流逝。
元轲望向煜昊没有分辩,等待着煜昊的后话。
他以为煜昊会说些什么让他收回这句话,却见煜昊端起炭炉子旁的水盆,用力一泼把盆里的水全泼在外头石板小院上。
元轲望着那盆泼出去的水一愣,不由得笑了。
连日大雪,天气早已冷得冻煞人。
这盆水泼到地上不久便冻结成冰,煜昊命人把水收回来,一群小太监立即拿着冰椎子或敲或挑,仔仔细细地把每颗冰珠子全捡回盆里。
盆再移回炭炉子边,又是一盆子水,完完整整分毫不少的一盆子水。
「元轲,有时候覆水也能收。」煜昊指着那盆水说道。
当煜昊泼出水时元轲已猜到他要这么做,可是当煜昊对他说了覆水也能收,他才感觉到这句话有多重。
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逝去便追不回。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再也回不到当时了。」元轲感叹道。
光阴如同河水般日夜不停流逝,河就算仍旧是同一条河,水却绝不会是当时的水,他和煜昊亦然,都不再是当时的他们了。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
煜昊同样以逝者如斯回复,这句话出于苏东坡的前赤壁赋,与孔夫子说的逝者如斯意思全然不同,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循环不息没有真正的消逝,如同他和元轲之间,他们只是走了一个大圈子总会绕回原处,再度长相厮守。
元轲微微一笑不再就这个问题多言,他柔声说道:
「我今天约你来,是因为我想清楚了。」
「你打算离开?」煜昊从元轲的神情看得出他的决定,他一向懂元轲,但有的时候他宁愿不懂。
元轲微笑着走向前,依偎着煜昊,躲进他温暖怀抱之中。
「在我告诉你我的决定之前,你得先听我说一个长长的故事。」
煜昊收紧手臂抱住元轲,嗅着元轲身上气味心中却酸楚,他还记得他前一回抱住元轲时还是阳春三月,转眼竟已入冬。
元轲就这么挨着煜昊说起他的童年。
孟氏既对他教导严格又十分疼爱,有一年春节前他吵着要漂亮的大花灯过元宵,孟氏熬了好几天晚上绣了几个荷包去卖,才买回他想要的漂亮花灯,他非常高兴拿去给所有下人的孩子看。
元宵节那天,张慈提着花灯来向他炫耀,他的小花灯相形失色,张慈走后他满腔喜悦全都熄灭,甚至不想提花灯出去玩,孟氏训他别只看别人的好要学着看自己的好,他当时没听明白,但是孟氏逼他提花灯出游时他还是去了,结果仍旧玩得很高兴。
「她是个好娘亲。」煜昊轻声在元轲耳边说道。
元轲乃是孙氏之子的事并未宣扬出去,所以煜昊仍旧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