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唐千要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是一千八百年前的时贴，在这里有活生生的君王，令人望而生畏主宰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统治者。
「就是你？」
三个字，冷如冰硬如铁，令唐千要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感觉到自己的狼狈，他又懊恼地抬起头来。怕什么，这人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可等他看清这人的面孔，他不由得叫出声来，「拓跋妄！？」
这不是拓跋妄本人，却是一个拓跋妄的翻版。他这般年岁却没有蓄须，这张脸有着中年人的沧桑，肤色黑得像常年曝晒于太阳下，除此之外他就是另一个拓跋妄，一个打翻了墨汁从头浇到脚的中年拓跋妄。
听到这声呼叫，一旁伫立的拓跋妄立刻闪身挡在跟前，挺起胸膛与高座上的人冷冷地对视着。
拓跋什翼犍扬起双眉，额头刻画出道道皱纹，每一道都显示着对方挑战他威严的不悦。
唐千要望着这象是镜子里外的两个人，既惊奇又慌张。他忙拉了拉拓跋妄的袖子，示意对方懂礼貌些，好歹是老子，这样横眉冷眼的不好。
「参见汗王，我是……」唐千要正要自我介绍就见那位汗王站起身，高大雄壮的身躯如大山一般压来，没等他多说几个字，对方的手就封住了他嘴。不愧是父子，都爱玩别人的脖子。
什翼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拎在手中的东西，似笑非笑的表情深不可测，「再怎么奇特也是只双脚羊。」
唐千要的敬畏一扫而光，要不是这只手太有力量，他真想爆粗口。去你妈的双脚羊，你他妈才是只四脚牛。
「他是我的。」拓跋妄也伸出了手，冰冷生硬的口气丝毫不输他老子。
老子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儿子的手扣住了老子的手腕，看着这两只手唐千要只想速速逃走。两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能不能别牵连他这可怜的无辜者？
「你的？」什翼犍轻蔑一笑，表情与拓跋妄面对兀的哥时的不屑一模一样，「此前是，此后……」
汗王未完的话已不言而喻，不过唐千要没有听懂。他只是感觉到了拓跋妄的恐惧，尽管拓跋妄的气势丝毫不减，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拓跋妄在害怕。
唐千要觉得自己有必要充当一下和事偖，却不知说什么好。闪烁的视线落到什翼犍的腰间，忽然间眼睛大睁。那是「火索鲜卑」！
在弄错了兀的哥的金佩之后，他对着兽皮上的拓印日日看夜夜望，现在闭着眼也能描绘出上面的鲜卑兽，每一条纹路的曲向弧度他都不会搞错。是它，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一枚！
在唐千要的眼珠黏在金佩上时，横在他面前的两只手松开了。接着，这两只手同时伸向他。
什么意思？唐千要不明白。
「择选你的主人。」什翼犍随之解开了他的疑惑。
这本该是毫无悬念的选择，但当拓跋妄看到那双陷入火索鲜卑的眼睛时，他的自信瞬间变成了绝望。又来了不是吗？
唐千要垂下眼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得正好，以这种方式离开最好，再留在拓跋妄身边他将成为打乱历史的罪人。
「好好待凛儿。」说完这一句，唐千要将手放进了什翼犍的掌心。
‘拓跋什翼犍娶慕容觥之妹生子拓跋宴君，拓跋宴君娶贺兰氏为妻，贺兰氏即后世所称的贺夫人’。这一段史书上的记载，早在凛儿说出自己的身分时就在唐千要的脑中浮现出来。他的自私让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刻意忽略，但到了今天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凛儿才是拓跋妄命中注定的人，贺夫人在这一段历史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没有她和拓跋妄的结合，也就没有以后强大的北魏帝国。他和拓跋妄之间不知所諝的小情小爱与之相比，说是沧海一粟也嫌抬举了。
可能有很多事唐千要都是清楚的，只是他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一会儿，再一会儿，再让我和他的感情持续一会儿，如果注定要夭折，让他的痛苦再来得慢一些吧。
「它对你来说，比一切都重要？」拓跋妄盯着那枚火索鲜卑，眼里的火似乎要把那东西熔掉了。
唐千要贴头，「是。」没有什么能比他的亲人重要，如果要他在爱情和亲情之间抉择，前者只能俯首称败。
他可以先去什翼犍身边解开先祖之谜再回来这里，唐千要不会天真地这么认为。拓跋妄的自尊容不得他一次次践踏，如果他随什翼犍离开，这颗珍贵的心他就永永远远失去了。他可以解释的，三言两语说不清，那他就从头说起，说上三天两夜。但他知道没用，对拓跋妄来说背叛就是背叛，借口只会让对方更加厌恶。
「因为他比我强？」拓跋妄看向自己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