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人的闯入远在唐千要的意料之外，唐千要原先的计划就此大乱，因为多管闲事，肩头压着的那份担子立时重了千钧。
「小吐，我们手中能用来买马的钱银还有多少？」
贺兰部的管家公吐连回道，「买下等驽马能有两千，要买上等骏马只得三、四百匹。」
唐千要一脸不相信，「我们这么穷？」他以为这几年他富得流油啊。
吐连根本不想和他搭话。他还有脸说，这三年虽然他们每年出卖铁具收入不菲，但这位达延更是花钱如流水。光是给女人们买布买胭脂就花去了一成有余，贺兰部的女人几百年用的胭脂水粉加起来也没这三年多。还说什么男人负责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到现在才知道叫穷已经晚了。
「真是多大的鳝鱼多大的窟窿。」唐千要粗略算了下，花销的确是大，「文赫，苻坚的定金送来没有？」
达延手下的帐房先生文赫摇头道，「不见第一批斩马刀，他是不会给钱的。」
「那就赶紧给他送去，不是还有两百存货，先去把定金收了，告诉他规矩变了，这回要先收五成，少了一文钱都不行。」
一旁的魏志对这位达延的张狂深感佩服，居然敢和秦王谈价钱。要知道对方可以一文钱也不给就全数收了他的铁。
魏志却不知，这三年唐千要从未有一次没收到过完整的定金。谁要敢赖账，他就有本事让对方连根毛也得不到。
「小吐，你立刻去祁连部的蓄马场，管他是什么马，只要腿长齐了就都给我买下来。记住，买卖还是那么做。」
「喝。」吐连不迭地点头。
「怎么做？」慕容冲很是好奇。
所谓买卖的做法是先将上回所欠的赊账结一半，这回则付四成，剩下的以一张购铁的契约书作为抵押，放在现代这就是承兑汇票，祁连部可凭此契约书来换取对等的铁器。当然得要有存货才行，而唐千要手里的存货向来「不多」，祁连部每回来取一些，约莫半年才能取完。除此之外，唐千要还给了不少「售后服务」，像是保质期内免费修补、折价以旧换新等等，每次买卖之外还附加一些赠品，像是模具打压的廉价箭头、品质不合规的铁制护腕。
起初祁连部还很是不满，时间一长却丝毫不觉得自己亏了本。每次都有银子拿，有铁器给，还有免费赠品和增值服务，怎么算都比这回交换的马匹牛羊价高，但却忘了上回、再上回贺兰凛还欠着他们多少赊账。而所谓的免费赠送，当真是免费的吗？往后的时日再长些，他们大概还会讥笑贺兰凛做了亏本买卖。
对此，唐千要一点也不觉得愧疚。适当的负债才适合公司的健康发展，有更多的资金流才能造福大众嘛。
吐连骄傲得意地解说之后，魏志和慕容冲已是顶着一张傻脸错愕当下。贺兰凛之名早已享誉四方，不仅是他的铁，还有他那油滑的头脑。而今一听才知道这何止是滑头，他简直是修炼成精了。
看着两人无比佩服的样子，唐千要不禁惭愧。这些小手段不过是他借鉴千年后的伎俩，而这伎俩也是人类千百年一点一滴摸索而来。其实聪明点的人稍稍想想就会明白，只不过在这重农抑商的时代，滑头的汉人尚且唾弃这等奸商行径，更别说北方的蛮族，他们岂会动脑子去想这些。
相比魏志、慕容冲这两个外人，贺麟和山奴却面露愁容。达延购买大量的马匹，也就是说他们已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这个他们安家一年的地方，终究还是无法扎根。
在吐连前往祁连部时，贺兰部的男人们已陆续收起帐房圈好牛羊。牧民们换个地方安扎实乃常事，收整起家当也格外利索。而此刻那一批汉人则成了累赘，但既然唐千要收下了他们就绝无抛弃的说法。
「贺麟，山奴，你们带着族人从这条线行径。」唐千要指图说道。
「不与夫人汇合？」
唐千要摇头，「阿姐也应当动身了。二十里之外，五日后吐连的人会赶马追上你们。得了新马之后让妇孺先行，男人垫后。」手指往北一点，又道，「在这里，平州以北一百里，你们会与阿姐汇合。」
「你们……」山奴惊道，「达延不与我们一同？」
「我留下一百人马负责铸铁场的善后。」铸铁场带不走那就只有毁掉，况且他还有些货没交给客人，即便是奸商也要有起码的底限。
「只一百！？」贺麟和山奴断然不同意。
「那就两百！」唐千要面色一冷，「你们该知道我的，别给我婆婆妈妈。」
「喝……」他们当然知道，达延有着古来首领从未有过的宽容仁慈，不端威严不动杀惩，有时候他们也会忘了这位是首领。可一旦他下了决断，谁也无法劝服，抗命的下场将是背弃。达延背弃他们，这便是最可怕的惩罚。
唐千要掀开袖口将手伸出去，贺麟和山奴也照做。三只同样奇特的「银镯」碰在一起，方形表屏上的时间数字一同跳动变化着。
「我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