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被雨水浇湿，在短短的时日内怎么可能就锈成这样！
「咸的……」小卒扑在遮盖铁器的棉褥上里尝到了盐的味道。
搁刀的炭埂，装满盐的棉褥，加上雨水的浇灌，会让铁刀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慕容垂大概一生都想不到。
「大人，这刀有问题！」一名副将捡起其中一把递上来。
看过之后，慕容垂的眼睛变成了嗜血的恶狼，「贺兰凛！」
即便不生锈，这也不能称之为一把刀，顶多是铁水灌入模具翻倒出的刀形铁块。仅凭那点人力，三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锻打出五千把优质铁刀的。这也不能怪「铁」夫人，人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只能想出这种对策。
「大人，急报！约三千轻骑疾行遥山，是秦王的兵马！」
遥山，那是慕容垂驻军之地。
「这匹夫竟要对我下手！？」
苻坚对慕容垂下手是迟早的事，但慕容垂怎么也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这五千把铁刀便是导火线，原本慕容垂买这批军械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竟急得从苻坚手中抢夺，秦王便不得不怀疑他背后的目的。兵贵神速，与其被抢得先机，不如先发制人。
贺麟和山奴所领的两、三千人当真是累赘，计算时日，这一行老弱大约要走两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而除了他们，贺兰氏所领的族人同样受到苻坚的威胁。
为此，唐千要必须停留在春花镇吸引对方的「火力」，为他的族人争取迁移的时间。与他一同留下的两百人称得上是贺兰的精兵，他们跟着达延便无所畏惧，唐千要却无时无刻不殚精竭虑。
这三年唐千要刻意重商抑武，贺兰的每一个人如今都知道铁石如何化成铁水，铁水又怎样铸成刀剑，即使与最狡猾的汉商买卖也不吃亏，但却对举刀割头生疏了。他当然知道只有最凶悍的武士才能保护自己，可接管贺兰部之时，成年男丁不过两、三百，即使后来多达上千也相差无几。他舍不得任何一个人在战场上死去，不愿见家中的孤儿寡母抱头痛哭，他想给贺兰部另一种生存方式，一种不用靠厮杀掠夺就能富足的生活。
他知道，他又一次天真了。
让苻坚和慕容垂狗咬狗，借此转移苻坚对他的注意，这也只是一时之计。虽然筹画了一切，但唐千要并不知能不能成功，更不知双方究竟会不会真的打起来，打起来又会打多久。等双方清醒时，这一虎一狼的血盆大口就该转向他了吧。
可是除此之外，夹缝求生的他又能如何。
「达延，七里之外有一队骑兵！」
唐千要摔了羊奶杯跳起来，「是谁，多少，怎么现在才报！」
那名斥堠连忙退后，「他们没有举旗，不知是何方人马，还不知人数，但正在快速逼近我们，发现他们时是在二十里之外。」只因那些骑兵太快，眨眼间就来到眼前。
「鸣号，上马！」
两百人马，不消片刻就已严阵以待。尽管他的兵马看来精神抖擞、威武勇猛，可这些早已疏于战场的武士真能阻挡敌人吗？数年前他们还是别人的奴隶！
「还有两里。」
算计之间，那一股黑风已如一支快箭射到了唐千要眼前。已能清晰看到那飞扬的马蹄，对方仍旧没有升起旗帜。
黑甲黑盔黑马，最后化成一柄黑剑破风扑近，在距离贺兰军前两百尺顿时止住了战马。
「野……野狼骑。」
不知谁发出颤抖的声音，唐千要也随之一抖。所向披靡，仅一百人马就令一万敌军为之发抖哆嗦的野狼骑，拓跋什翼犍尖刀上的尖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不仅是一百，放眼望去足足有三百之多！
唐千要轻轻按了下胸前，虎纹护心甲里揣着他的日记，从离开拓跋妄的那一日他就再没翻开过。总想着有一日能重新书写，却无法面对那里面的一字一句，总没有勇气。过了今日，怕是永远没有机会了吧。
领头的黑甲武士用刀鞘轻轻拍了下马臀，战马缓缓上前，真正到了眼皮下才发现这匹战马比贺兰人的足足高了一个马头。阔胸长腿的它像俯视万民的君王，马头轻摇一下，唐千要胯下的马就开始往后退缩。
黑甲武士从鼻尖呼出一个声音，像是嘲笑。他将手中的斩马刀插入地面，拂去甲胄上的尘土，抬手摘下了沉重的头盔。头盔拿下之际，放肆的笑声随之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