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大叫:“你说你这么有钱的,为什么不给你买个好车开,非要搞个这破玩意儿?”雷哥喊:“大声点…最近太忙没有时间,回头再说吧。”
胖子继续抱怨:“这个破拖拉机连个挡风玻璃都没有,我们还是不要说话了,我一张嘴,小虫子都飞到嘴里啦!”费力说了一大堆,雷哥来了句:“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胖子喊:“我说,我们不要说话了,我吃了好多小虫子!”
雷哥扭头看看他,喊:“你干嘛要吃虫子啊?”胖子想说个话都这么费劲,还是不解释了,忽然心思一动:雷哥听不清我说话,我骂他几句过过瘾。马上叫起来:“雷哥,日你大爷!”
雷哥果然没有听清,微笑摆手,喊:“咱俩关系这么铁,这么客气干什么?叫我雷哥,不要叫大爷。”
胖子险些一头从拖拉机上栽下去。晚上十点多的光景,大红色的拖拉机缓缓驶入一个安静的居民小区。保安从亭子里冲出来,拦住拖拉机前面,神色紧张。
因为长时间高速飞驰,雷哥和胖子被风吹的头发蓬松巨大,满脸都是灰尘,衣服钮扣也被吹开,露出一黑一白两个胸膛,上面贴着不少小虫子。
两人口眼大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脖子、四肢僵硬。谁看见不紧张?“什么的干活!”保安大声问。雷哥的耳朵本来就不好使,长时间被风灌着,更加不灵。“你说什么?”保安大叫:“你们是干什么的!?”
胖子听力也有所下降,虽然清晰的听到保安说话,但就像带耳塞听歌的人跟人说话,以为别人耳里也是吵闹的,一张嘴还是用尽全力的叫:“我家住这里!”
保安端详了胖子半天,哈哈一笑,说:“原来是胖子啊!我以为是雷震子呢!”雷震子?雷哥和胖子对视一眼,随即明白。两个人头发冲天竖立,还真有点封神榜里雷震子的风采。“哈哈…”三个人大笑起来。
雷哥停好了拖拉机,和胖子上楼,刚走到胖子家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对话的是一男一女,声音都挺大,像是在吵架。男的说:“你妈逼的!”女的说:“你妈逼的!”
男的说:“你…你妈逼的!”女的说:“你妈逼的!你妈逼的!”男的有点语塞,气得卡壳说:“你…你…”女的颇为得意,兴高采烈说:“你妈逼的!你妈逼的!你妈逼逼逼逼的!”雷哥悄声问:“这男的是谁?”
“我爸。”“女的呢?”“我妈。”雷哥点点头,评价:“嗯,犬子必有虎父狼母!你爸跟你妈这口风可真是够粗俗啊!”***胖子幽幽的叹口气,说:“唉,又吵起来了。”
从包里翻出钥匙,却迟迟不去开门。听见屋里两人的声音又提高了。胖子爸说:“小胖平时在家,我也不稀罕跟你争,怕孩子听见笑话。就咱两口子,你还是这样说,真是太不像话了!”
胖子妈说:“孩子在家你也可以说啊,谁让不说?你是没有道理!”胖子爸长长的叹气说:“铁梅…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唉…”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凄凉而可怜。胖子妈说话还依旧高亢嘹亮:“这不是忘不忘的事!你妈逼的,就是你妈逼的!”胖子爸说:“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要这样说,难道我不会?”紧接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妈逼的!”
随后胖子妈也叫了起来:“你妈逼的!”雷哥说:“你爸你妈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跟小年轻一样还对着骂啊?别傻愣着了,快开门进去劝劝吧。”
胖子用钥匙捅开门,见客厅里没人,就在门口大喊:“妈!爸!我回来了。”雷哥想:“胖子回家先叫‘妈’后叫‘爸’,他家一定是女性掌权。
呵呵,她妈名字起的也好,‘铁梅’,铁打的梅花,巾帼不让须眉。牛啊。”听见胖子的声音,客厅旁边的房间传出脚步声,随后胖子的爸爸妈妈走出来,一脸的笑容。
“我家宝贝儿子回来啦,哈哈!”胖子妈比胖子还胖。“这是你同学?快快,进来坐,进来坐。”胖子爸却是骨瘦如柴,显然是长期受压迫的结果。
雷哥坐在沙发上,胖子的爸妈一通忙碌,又是沏茶又是洗水果,热情客气。胖子爸跑回房间拿出一包未拆封的香烟,打开抽出一支,嘬在嘴上,笑咪咪的问雷哥:“饭吃了没有?”
点着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享受的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极为满足的样子。雷哥说:“吃了吃了。”胖子妈说:“吃什么了!?外面的饭哪有家里的好吃。你只管去做饭,别抽了。”
斜眼瞪着胖子爸手里的烟,说:“一见家里来人,你就赶紧抽个烟,我平时不让你抽吗?”胖子爸爸呵呵直笑,把烟顿灭在烟灰缸里,剩下的大半截烟装回口袋,说:“让抽的,让抽的。呵呵。”
此地无银三百两,看这架势胖子爸平时在家一定是不能抽烟的。雷哥想:胖子家果然是女性强势。胖子爸去厨房叮叮咣咣做饭,客厅里雷哥、胖子、胖子妈坐着聊天。胖子皱着眉说:“妈!你跟我爸又吵架啦?”
胖子妈一愣,随即明白这两个小鬼一定是在门外听到了,一笑说:“没有没有,好着呢。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快跟妈说说。”
无限怜爱的端详着肥头大耳的胖子,摇头心疼的说:“两个星期没见你,看我儿子都瘦成啥样了!妈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给你补补。”伸手去抚摸胖子的脑袋,被胖子一把推开。
“妈!”雷哥在场,胖子有些不好意思,正容道:“我刚在门外头都听到了,你俩‘你妈逼的,你妈逼的’骂得火热,还说你们没有吵架。都多大岁数了,不嫌丢人啊。”
胖子妈呆了一下,马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乱颤,眼角都挤出了眼泪。雷哥和胖子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胖子妈强忍住笑,上气不接下起的说:“误会了,哈哈…误会了。”
***胖子妈说:“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你俩乱听了些啥呀。哈哈…”随后她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我们长话短说:胖子爸祖辈家境殷实,文革时被斗了个倾家荡产,一家人被扫地出门,跑到浙江来投靠亲戚,没想到亲戚也是大地主,境遇比他们还惨。
投靠无门,又背井离乡,一家人靠偷偷做点小生意聊以生计。转眼胖子爸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胖子的爷爷病逝,只好由胖子的奶奶张罗儿子的婚事。
几经周折,经人介绍,胖子爸认识了胖子妈。当时,胖子爸有个相好的姑娘,背景不好,也是被‘***’的地主后裔,家里条件相当差,胖子的奶奶死活不同意,非要胖子爸和胖子妈结婚。
胖子爸却坚决的要和相好的姑娘在一起。再说胖子妈这边,胖子妈起初也不同意这桩婚事,觉得胖子爸条件太差,连个缝纫机都买不起。
可是胖子的外婆却认为困难都是暂时的,觉得胖子爸小伙子不错,执意要求女儿嫁。于是就成了这样一幅局面:两个年轻人都不愿意这桩婚事,但是两边的家长却极力撮合。
见孩子不答应,两位老人分别使出了杀手锏:胖子的奶奶哭着上吊威胁,胖子的外婆跳井逼迫。中国封建社会对婚姻的流毒依然威力不减,指腹为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是不可违抗的,胖子爸和胖子妈没挣扎几下,就妥协了。
可以这样说,他们两人婚姻开始时,确实是迫于压力,被逼无奈。万幸的是两人婚后逐渐建立了感情,尤其是有了小胖子之后,小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活过的也是有滋有味,幸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