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感觉奔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怀里的罗么娘软绵绵的,过得一会他便伸手到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只觉得手上发烫,她定是染了重感冒。他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先停一下。”
罗么娘“嗯”了一声,依言勒住马儿。张宁随即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一看,只见她面无血色连嘴唇都白了、一脸的病容。
张宁急忙托住她将其从马背上抱下,她的身体软得厉害,于是张宁扶她坐在了路边,返身从马上取水袋过来。喂了一口水,罗么娘声音很小沙哑地说道:“头疼欲裂、身上没力气…”张宁废话道:“你生病了。”
罗么娘闭上眼睛呼出几口气,过得一会儿说道:“我没办法再继续赶路,否则迟早被追上,你把我留下自己上京吧…这两天你看到我怎么让马走怎么让它停…这些驿马都是驯服过的…不难驾驭,你先慢点,骑一阵就会了。”
“那怎么行?”张宁脱口否决。罗么娘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说…咱们此次谋划走到这一步,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快马赶到京师就能成功…
周讷等人的目标是你,你得把事儿继续下去…他们不会轻易杀我,杀我毫无用处,人命关天、做人命案的风险很大。”
张宁沉吟片刻,断然道:“你怎能把性命寄托在敌人的怜悯上?再说现在这个样子,把你留下根本用不着别人杀,我带你走!”说罢便去扶她。
“等等,坐垫下我放了宣纸,先给我拿一些过来。”罗么娘道。张宁依言去取了宣纸,但已经被水浸湿,走过来递给她。罗么娘又道:“你背过身去。”然后张宁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
过了一会儿张宁便扶她在马前,她连马都上不去,想起两天前她矫健的身法,如今判若两人。
张宁只有使足劲把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才上去。这次罗么娘坐后面他坐前面抓缰绳,罗么娘软软地靠在他的背上,轻轻抱住了他。
顿时张宁就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背上,感觉十分强烈。他沉住气学着用小腿轻轻用力,不料坐下的马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换了种办法用脚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马儿叫了一声扬蹄就跑,张宁集中全部精神才稳住平衡,幸好连续坐了两天的马基本掌握了乘马的技巧。
他就这样拙劣地驾驶着马奔跑,几乎无法掌控马的速度和方向,幸好马儿是活物它不会没事往山上撞,只要不乱搞马儿自己都知道沿着路跑,这和开车不太一样,开车要是不会掌方向盘肯定冲路边去。
他把自己搞得满头是汗,罗么娘也受不了已经干呕几回。折腾了许久,他们到了一处市集就在驿道旁边,口子上有一座形似牌坊的山门,上面三个字“龙井市”
这个市应该是指乡村市集的意思,并非城市,明朝城市都有城墙工事的。罗么娘已经熬不住了,非得停下来找郎中瞧瞧不可,至少要换身干的衣裳,不然病情只能越来越重。
清晨的集市上挺热闹的,闹哄哄一片远远看去有很多人。张宁勒住马儿,准备下马步行进去,不然他不会控制速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撞伤了人,多的麻烦都要惹上。
罗么娘已经走不动路了,扶着都没办法,一张脸烧得通红处于半昏迷状态,张宁没法只好背着她走。
进了集市,里面是泥路尘土飞扬和南京城的状况完全是两码事,不过看样子东西挺齐全的,街边卖什么的都有,瓜果、零嘴、竹编盛器、瓷罐、铁匠铺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就是没见着成衣店,卖布的倒有。
张宁身无分文,本来有五两银子丢在家里没想着带,他便在罗么娘的腰间摸索,找到一个钱袋取下来揣进袖带里。
路过一家药铺,张宁知道一般这种铺子都有坐堂郎中,多少有点水准的才有资格被药铺聘请。他脑子里盘算了个先后缓急,便背着罗么娘进去看病,不出所料正有个郎中坐堂。
那郎中观察了罗么娘的脸色和眼睛,说道:“一会先给她换身干衣服。”然后询问张宁一些状况和病情,问完了郎中便说:“淋了生雨,又正好月事,风寒侵体无疑。”说罢连脉都不把,直接开药方,让张宁就在药铺里抓药。张宁拿碎银子付账,掌柜的见门外有两个兵丁刚过去,面露难色:“铜钱可有?宝钞也可以。”
原来永乐帝下过圣旨禁止民间用金银流通,要用大明宝钞,这道圣旨基本是一张没法落实的空文,作用只在于让大家都违法,不过在这种集市上万一运气不好加上兵马司的人存心想敲诈的话可能会倒霉。
大明宝钞这玩意自发行之日起就不断贬值,到现在一石米要五十贯大明宝钞,而用真金白银只需要半两银子,一贯大明宝钞和一贯铜钱或者一两银子根本就是两码事。
朝廷宝钞只发不收不通货膨胀才怪,加上明朝前期比较缺铜,经济没有因此崩溃大约是因为龙脉很正。张宁掏出几张大明宝钞,已经泡烂了,放在柜台上道:“那我用宝钞结账。”
然后轻轻用袖子将那块银子推到柜台下面。掌柜的会意,也就没说什么。“对了,我有一事相求…”
张宁想着没有卖成衣的,总不能买两匹布裹在身上“咱们在路上打湿了衣服,病人需要尽快换干衣裳,您能不能卖我两套旧衣服,只要干净就行,价钱好说。”***
看病抓药又买了旧衣服,张宁便背着罗么娘找了家客栈。集市上不仅有客栈,生意还不错。在南京到北京的驿道上,两站驿城之间相隔几百里,往来商贾游人不少,大部分人不可能像信差一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在这种市集上的客栈过夜既能休息又安全,所以龙井市尘土飞扬杂乱不堪却市面繁荣。
其实驿道上的黑店很少,特别是江苏这种农业发达的太平地区,开黑店早就被官兵灭了。除非是那种山区或沙漠戈壁的荒野中人烟稀少,如果有家突兀的客栈,傻子都知道不安全。
接着张宁将驿马寄放,打赏店小二铜钱,让他赶紧熬药,又要了一些干燥的宣纸、一盆热水。
张宁闩上房门,见床上的罗么娘闭着眼睛,便动手脱她的湿衣服,还管什么男女大防,命都要玩完了还让她裹着一身湿衣服干甚。他拉开腰带,正要撩开衣襟时,罗么娘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停下来问道:“能自己换衣服吗?”
罗么娘张了张嘴,张宁忙附耳过去,听她说道:“你花钱请个妇人来照料我,然后赶紧走罢。”
张宁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得不无道理,现在到了市集上比把她丢路边要好得多。但这样并不是就安全了,一则在这种陌生地方的人没有半点交情,会不会拿钱不干活跑了?
二则周讷的人极可能弄死她,什么人命关天张宁是不信的,对付一个重病的人很容易弄成“暴病身亡”特别是客死他乡的人。
要是罗么娘被张宁丢下而挂了,她是东宫官僚杨士奇之女,以后他怎么混?最让他下不了决心离开的是,忽然想起了前世的妹妹溺亡的事。难道我真的是贪生怕死的人、宁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去死也没胆子跳下“水”?
难道我要让悲剧重演?难道我只能假惺惺地悔恨?!不就是一条命么,反正是赚来的。张宁的眼睛里冒出了怒火与坚定,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淹死一起淹死。”
罗么娘愣愣地打量着他的脸,片刻之后转过头去了,却紧紧抓着张宁的手。张宁又问:“能自己换衣服吗?”
她摇摇头。张宁遂用一只手撩开了她的外衣,里面还有一件红色的丝绸肚兜,敢情那天在广陵驿换衣服没有内衣,她一直穿着自己那件湿的,路上一天一夜兴许是捂干了,昨晚又下雨所以现在还是湿的,此时外衣解开她已是青光乍泄了。
张宁接着把她的肚兜也拔掉,一对白生生的丰满柔软就映入眼帘,因为罗么娘仰躺着它们就自然地摊开在胸脯上,尺寸挺大、不过两颗红豆却不大还是艳红的颜色丝毫没有变深,周围的两圈红晕也浅浅的。
她一声不吭,张宁又把她的裤子脱了,一双修长的白腿中间黑的颜色反差明显十分显眼。张宁把沾着血的湿宣纸扔掉,拿毛巾用热水打湿给她擦拭身体,擦到那地方时她的双腿使劲并拢着,脸是涨得通红。
张宁粗暴地掰开,然后用毛巾沾水清洗最后擦干。忙活完他便拿了新的宣纸给她垫上,给她穿上买来的旧衣服,然后拉被子盖上。俩人无话,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张宁等着店小二送药上来,一面琢磨现在的状况。
向市集上管治安的差役求助,说有人要杀我快调军队来保护?完全是扯淡,管集市的不是行政衙门是兵马司,别说你是什么礼部主事…的随从,就是礼部主事大人亲自去人家也不会买账,礼部又管不着地方兵马司,你根本无权调动,他们除了找借口推脱没别的可能。
像张宁这样的去,就一张于谦盖章的纸,又没见真有人拿刀追,估计只有被轰走的份。没一会儿店小二把药送来了,张宁又给了一串铜钱:“帮忙买点水果上来,剩下的钱归你。再送些清淡的米粥咸菜之类的,记房钱的账上。”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去了,今天他是运气好,前后得了不少小费。张宁寻思带着罗么娘到乡里找个农户家躲起来,但很快又觉得毫无用处。如果周讷的人在这个市集上找到线索又没找到人,肯定在四周范围搜索,躲不躲是一回事迟早的问题。
唯一存在侥幸的可能是,毕竟两京之间的路长达两千多里,大海捞针追击堵截的人也许找不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