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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要是有钱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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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报我看看。”胡滢伸手要过来,是关于桃花山庄那事儿的文字,他要先弄清楚人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皇帝问起才好回答,他一面看一面又说“把头颅传到京师来,用冰和盐保着。”“是。”

 “没有关于张平安的呈报?”胡滢翻了几下问道。燕若飞沉声道:“依胡部堂之命,我找的心腹暗查,没弄出动静,也没有片纸记录,办事的人回来只是口述。”

 胡滢点点头。燕若飞道:“张平安县试府试之前找本县生员保举,可能那几个上元生员并不了解实情,至于籍贯案档上都没记载张平安的真实出身,只写着是上元县张九银长子。

 所以这事儿一开始没什么问题。但咱们的人暗访了几个附近年龄大的乡亲百姓,总算知道了实情。

 那张九银之妻二十多年前并没怀孕,忽得一子,邻里都知道是捡来的,不过住宅变迁人口流动,很多知情的人一时难以找到了。”

 “捡来的…”胡滢心下随意一算,浓眉微微向上一挑,二十二年前是什么时候?这个时代重男轻女,弃女婴的事儿更多,一个男婴又没毛病却不是容易捡到了,莫非那张平安的亲生父母遇到了什么事?当时建文朝满朝文武都在南京,家破人亡的很多,无法排除张平安就是其中谁家的婴儿。

 胡滢沉吟许久,说道:“就算他的身世有问题,但本人应该没什么事,前不久才截获了一份重要密信,现在又杀了个乱党,不会与乱党有什么关系。”“是。”

 燕若飞应了一个字,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在叙述事情而已。胡滢实在不想搞张宁,因为他知道张宁和杨士奇的女儿有关系,这年轻男女之间的事儿怎么说得清道得明?

 而且张宁又和东宫的几个人多少有交情,除开杨士奇于谦,那个吕缜别人不知道,胡滢还不知道他和东宫眉来眼去?

 总之比较麻烦,也许抖出来倒霉了张宁一个人并不会牵涉太多、不算严重,可总之是件得罪人的事儿…今天胡滢见到朱棣,觉得皇帝好像又老了一头,精神气色明显不如去年了。

 “这件事不要张扬,就咱们几个人知道。”胡滢抬起头来嘱咐道“张宁在老夫手下当差,人没问题,便与咱们无关。至于这人的科举资格、出身案档上有问题,那是地方官在任时的疏忽,论责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是。”燕若飞还是简单的一声。胡滢抬起手又放下,做了不少琐碎而没用的动作,心绪仿佛不怎么平稳,他又说:“只是…

 此人终究不太清白,多少要防一下,不能让他参与机密之事。查获桃花山庄的功劳,尽量算到吴庸头上…可这样一来杨士奇那边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他有点举棋不定,其实这一点是胡滢的长处也是短处,他这些年来总是能做到左右逢源两边不得罪,可同样影响了他的成就,优柔寡断总会错失一些机会的。不过很快他就无须自己拿主意了,朱棣帮了他的忙,让他没有了选择。

 胡滢整理好奏章递上去后,很快朱棣又召见面谈了一次。朱棣问起人是谁杀的,胡滢只好说了张宁,吴庸在南京总不能跑到扬州地面去杀人。

 然后又问密信是谁截获的,胡滢提了下吴庸,最后还是没法避开张宁。朱棣很快就记住了张宁这个人,说道:“他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做出成效来,此人是能办事的。你给他多一些权力,让他顺着查下去,查出那个人究竟在哪里!”说着说着,朱棣的语气逐渐变急。

 “那个人”的阴影一直萦绕在皇帝的内心深处,而现在那份字迹更加刺激了他。仿佛“那个人”非常近,闭上眼睛就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气息。

 胡滢还有啥办法,皇帝都亲口提了,那是圣旨,如此一来也就不用纠结了。***刚杀了人那两天张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思维比较混乱,善后工作随意处理了一番寥寥草草的。

 调节了几日,他渐渐恢复了状态,下意识思考了不少东西。这是一种阅历,阅历不一定能让人成熟和进步,但很容易让人改变。

 当他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时,发现一切都有微妙的变化。比如控制下属不能光凭厚道去感化、自上而下的权力也不是万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一旦失去平衡就要失去控制。张宁细想起来,谢隽倒是早有准备,事前送了二百两“冰敬”按照张宁的性子出事儿了他不会做得太过分。

 确实如谢隽所料,张宁没有告他违抗命令擅作主张。这回倒不是因为厚道,张宁清楚就算撕破脸皮、用这个由头去搞谢隽,估计效果不大,因为最后斩获了彭天恒。

 既没有效果,又收了钱翻脸不认人,反而下作了。所以张宁惦记着这事儿,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

 他铁了心要让谢隽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倒不是全因为赵二娘的遭遇,这个妇人着实令人悲伤同情,但说到底她和张宁没有太大的关系,天下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多了,难道路见不平都要出手主持公道并且没完没了?

 他更多的出发点是因为一种隐藏在内心的骄傲心理,他想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获得认同和体现价值,而不是随便被人当猴耍。

 他发现官大不一定就拿谢隽有办法,此人是地头蛇,所谓铁打的地盘流水的官,张宁对扬州地面上的关系了解得并不深,那些卷宗上记录的东西是不会触及一些隐藏线索的…

 不过赵二娘是一个突破点,卷宗上明白地记录有她的信息,永乐十七年就做了密探,比谢隽的资历还老。

 这不是利用,赵二娘被害成了那样,她还袒护着谢隽干甚?保扬湖上风景秀丽,画舫来往,丝竹之声隐隐在耳,游人、雅士、公子、佳人随处可见。

 财富集中的地方,少见了人间的悲苦艰辛、多见了风花雪月,就如偶像剧里的环境一般屏蔽了世间的沉重,总能让人愉快起来。租一艘小船,几道点心一壶酒,泛舟亭台楼阁水烟山石之间,吹吹初夏的凉风,好似度假一般。

 “我没时间来看你的时候,你也时常出来走走透透气打开心胸,别一直闷在院子里。”张宁亲手拿起酒壶将两盏被子斟满。赵二娘的脸红彤彤的,她今天的情绪好像好多了。如果普通人遇到她那样的遭遇肯定要绝望消沉很长一段时间,但赵二娘不同,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黄连再苦,嚼它个好多回,苦味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就如她第一回遭罪,被人脱了裤子光着屁股在县衙大堂里打,九十杖应该能把皮肉全部打烂,那苦头不是一般人受的。

 更何况当时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理上的打击不弱于肉体上的折磨。张宁联想到这里,心道:可以怪社会秩序对妇女的高压禁锢,但秩序规则已经定了,她自己去挑衅它,那就是代价。换一个时代,偷人之类的事儿,遇到有些妇女能扯到追求自由爱情的高尚情操上去你信不信?“我没脸见人。”

 赵二娘幽幽地叹道,倒让张宁有些意外,她又委屈地说“再说我一个人来看着人家风花雪月的,徒增难过,还是躲在屋子里掩口残喘的好。”张宁低头想了想,可能她是怕以后没人管她了?毕竟张宁对她的照顾大多只是出于同情和愧疚。

 他便说:“老徐和文君是我老家的奴仆,我做官后才追随而来,每人年俸二十五两,另有零花月钱和赏银,你好了之后如果愿意,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当然和做密探的酬劳比不得,你若嫌少,我不勉强你。”“我不管酬劳,只想知道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时常见到你?”赵二娘说。

 张宁愣了愣,注意观察她的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无奈的不平等的哀求,不像是玩笑。他便正色道:“我付你酬劳,你不必再回碧园只需为我办事,咱们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赵二娘的口气分明带着些许自卑。她看起来依旧性感,软软的胸脯,肉肉的髋部在坐着的时候压出别有情欲的皱褶,但现在这些资本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的,中看不中用。

 张宁看着木桨划过轻轻荡漾的水面,微微叹了一口气。也许不必这样说,接下来就更加顺利,但自己始终做不到。“你是永乐十七年投到这边来的?”张宁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赵二娘和他一样呆呆望着水面“嗯”了一声。

 张宁琢磨了片刻,又问:“我的前任是什么时候上任的,又是怎么卸任的?”他的职位权限查不到这些东西,所以随口问了一些。要不是有赵二娘,他不便问出这些问题。赵二娘道:“大概三年前就做扬州采访使,谢隽也是随后才来当的头目。

 碧园和其它布置都是您的前任慢慢弄起来的…怎么离任?具体我不太清楚,好像听说那人出了事儿,和乱党那边有勾结。”张宁听罢心里微微一紧,和乱党有勾结,自己好像也一样,有时候敌我难分确实不好掌握分寸。

 不知怎么就想起一个人来:苗歌。那个擅长沏茶的漂亮女人,记得当初谢隽说过是前任在西南苗疆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么想来,苗歌其实是“前任”弄过来的人,好像底细有点说不太清楚,谢隽怎么把她当自己似的?

 她在官吏细作的名册上都没有记录,碧园的人员本身就比较复杂。张宁平日也没怎么在意,今天问起赵二娘一些话,这才不经意间注意起来:这个妇人,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这时赵二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保扬湖这边的风景真好,要是有钱有闲,住在这里真如人间天堂。”张宁笑了笑,可钱和闲又是怎么来的呢?同是扬州城郊,南北的情形就像两个世界,反正他是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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