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和许多丫头一样,很小就被买进周家了,从小就注定了人生的道路,先是做丫鬟,然后跟着小姐出嫁做小妾。
她进了张宁家之后便开始协助周二娘熟悉夫君的生活起居等琐事。二娘从园子里的奴婢那里打听到之前照料夫君起居的人是“徐大人”的女儿徐文君,于是差人找来了文君,询问她一些琐事,比如张宁的重要物品如何存放,平时有什么习惯、穿什么衣服,多久沐浴一次等等…
她很认真很努力地想融入新的生活和这个家庭。文君对答如流,对张宁的卧房熟悉得如同自己的闺房一样,什么小玩意都知道放在哪里。
这让周二娘有些不快,难免联想到这个小娘以前是不是和她的合法丈夫在这间卧房里缠绵做过什么…不过周二娘心思很巧,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对徐文君冷言冷语甚至大呼小叫。
相反她很谨慎,心里好奇:既然这个文君是什么徐大人的千金,为何像个丫鬟一样在男人房间里出入?她准备先弄清楚状况再作计较,目前不宜轻举妄动。自己不太方便,但是可以叫娘家的家奴帮着查探打听。
虽然她已经嫁作朱家的人了,但娘家的人照样会帮助她在夫家站稳阵脚的。***张宁天黑后才回家,娘子问他饿不饿,他有些疲惫地说在官署吃过了。
新婚后的头天就这么晚回来,叫周二娘好等,不过周二娘想起上午姚姬的话,心道他也不容易,便把苦等的煎熬忘了,转而嘘寒问暖。一整天在官署里张宁把几天的大小事都过问了一遍,大部分事他不会亲自去处理,但总得心里有数。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做好任何事,必要的条件是把时间泡在上面。直到回到家里,他的思维还没完全从公事上脱离出来,仍然在琢磨其中一件事:朱恒派人送了封信过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信中没什么要紧的内容,大概就是别来无恙之类的,这老小子大老远从南京派人送信过来,说一通废话倒是很有意思。朱恒何许人也,就是汉王手下的重要大臣兵部尚书。对了,张小妹身边那个小丫头,以前就是朱恒府上的人。
待周二娘亲手端茶过来,张宁才渐渐回过神来了,歉意地说道:“有点事耽误,回得晚了。你今天和我娘在一块儿,还相处得来…”
“婆婆人很好,懂得也多,教了我许多道理,像我娘一样。小妹也亲热得很,要看我写字,不过今天还有别的事,我就暂时推了待空闲时再去找她。”
周二娘轻轻地说道着。张宁认真地倾听着,又看了一眼旁边她亲手端来的茶水,不禁想起了初见周二娘的冷漠,甚至还故意上演了一场闹剧以示反抗。而现在,她不仅屈服于自己了,且开始讨好婆家的这些原本陌生的人。
这是她情愿的吗,十分有委屈?他便好言宽慰道:“不必太急了,慢慢来,就算什么事没做好,大伙也会体谅你的。”
或许是晚上回来有点累了,他的声音显得很低沉,却十分的温和。周二娘却非常喜欢这样的低语,仿佛陷入了一种温情脉脉的云中,耳边的声音让她十分舒服。
还有昨夜剩下的红烛,暧昧温柔的火光,如同旁边这个男子的眼窝里的深情。她一想到张宁是属于她的,就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她又想起了姚姬说的话,起兵百般艰难,她也能想象得到。
如同以前听闻的事迹:石门县之战,以百多人一天破城。高都之战,一千余兵对抗近万人。澧州之战,三百常备兵和千人未经训练的农民对付三千多官军正规兵(败)。
以及攻陷常德府…周二娘好奇如此一个温和的男人,如何能忍受诸多艰难,他的内心一定很坚韧。他却还可以这样温和地安慰自己,如同一个兄长。其实周二娘觉得,相比张宁的困难,自己根本是很轻松的。
她回忆起了昨日在宗祠里同一个瓢里喝的酒,很苦的一种酒,意在同甘共苦。不过现在想来,好像那种酒余味仍有些甜味。她喜欢现在张宁看她的目光,专注而带着某种情意、宁静而深炯,无须太多的做作的语言,让她的身体软软的。周二娘的小手轻柔地放到了张宁的手背上。
“让二娘服侍夫君早些就寝。”她羞涩地小声说了一句。只需一句话就能表露心迹,而无须多余的。张宁的手指动了动,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般的感觉,对比之前的她。
他一时间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妻子,也许纳兰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有一番道理的,刚刚相处的感觉确是甜蜜。他想了想说道:“也好,我先沐浴更衣。那事儿,咱们先歇两天便不疼了。”
周二娘听罢脸上一红,心道他真是个体贴的人…那里确实还疼。不仅是一块东西破了的关系,主要是内壁上第一回被外物磨蹭受伤了,一天时间还没愈合。不过她又想,男子可能都很好色,家父那样正直的人还养了几个小妾…
我要是不占据他,什么顾姑娘、什么仙子、文君之类要趁虚而入。她便把身子轻轻靠过去,故意把自己柔软的酥胸挨着张宁的手臂,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小声说道:“夫君知道心疼我,昨晚都不怎么痛,今晚再试试…”
张宁被撩拨得心热,盯着她的朱唇吞了一口口水,在安静的房间里“咕噜”一声响,目光又忍不住窥视那交领中白生生的嫩滑的肌肤,终于把手伸到了她的胸上,轻轻一按,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直教他头皮发麻。周二娘“嗯”地哼了一声,又悄悄说道:“你会很轻的。”
“夜还长,咱们何必匆匆忙忙,我保证会小心地来。”他的手却急不可耐地从她的衣衫下摆伸了进去。***秦淮河上宫灯璀璨,花船摇曳,丝竹管弦之声和宾客的嬉笑声不绝于耳,夜晚的繁华更胜白日。
正在画舫中的善和坊第一名妓柳明月将一段近两年流行起来的《桃花扇》唱得如痴如醉,一句婉转的“春色最撩人”生生把秋季的夜色唱得如同春夜。
舫中诸公,多是达官显贵。不过若是目光放长远,就会知道这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多么渺小,一旦汉王兵败,他们还能在秦淮河上呼风唤雨?不过眼下还是没人敢藐视的,所以名声在外十分高傲的名妓柳明月也不得不为这帮俗夫唱曲。
在座的除了达官显贵,还有名士,其中就有“苏公子:这位苏公子在风月场是大名鼎鼎,有曲中谪仙之名誉,以一台桃花扇开创“苏腔”流派的作曲者就是苏公子。
只是现在已很少有人记得这首戏曲的作词人,张宁。其实张宁也是时下名声响亮的人物,只不过他的名气不在乐曲上,而是将湖广搅得天翻地覆的作为。
如此良辰美景,座中却有一个人十分不开心,便是兵部尚书朱恒。他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扔,忽然拂袖而起,走出船舱后发现是闪耀着灯光的河面,不然可能真要就此拂袖而去。
与他同座的好友忙向在场的诸公抱拳好言道:“朱尚书喝高了,大伙别介意,我去瞧瞧。”好友跟出来走上甲板,上前小声劝道:“官场上好些人都对朱兄多有微词,正当小心谨慎为好,您又何必在这种场合给大伙脸色看?”
“喝花酒听唱曲,哼哼…”朱恒冷笑道“大江北岸都丢完了,朝廷兵马大军压境,难道眼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好友不客气地说道:“我看你是真喝多了,难道万人皆醉你独醒?文官武将,谁都知道情势不顺,可大伙就要因此成天愁眉苦脸装腔作势?”
朱恒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眼道:“你说老夫装腔作势?”“忠言逆耳,要不是咱们多年交情,我懒得说你。”
好友拉下脸道“能在汉王跟前说得上话的文官武将数以百计,难道大伙都尸位素餐,只有你朱兄,或是李某人才有用?我劝劝朱兄,办好了自己的事儿,该逢场作戏便逢场作戏,日子照过。”
他又放低声音道“在乐安时就有人要加害朱兄,你难道把那事忘了?”朱恒摇头不已。好友见状生气道:“有本事你拿出辙来,如何能力挽狂澜?”
“你可别激我,我正有一策想进言王爷,今晚不是为这事心烦,我也不会摔杯子。”朱恒道。“朱兄不妨说来听听。”
朱恒沉吟片刻便道:“从徐州败到江对面,一败再败,明摆着照现在的法子是行不通的,军中为何不思改变?同样是对付官军,那湖广的湘王一千打一万,每攻占一府之地不用一月,其中有何玄机?”
好友驳道:“这有什么好比的,朱雀军在湖广打的都是些地方杂七杂八的人马,咱们面对的可是京师三大营主力。”朱恒道:“李兄说这话就外行了,士卒自然有军纪疏严之别,是否善战精锐之异。
但京营和地方卫所兵同属一套律令,其配兵和布阵没有太大的区别。湖广的朱雀军能一次以少胜多并不值得注意,但多次击败数倍之敌,定有其特别长处。我已派人打探清楚了,湖广的张宁造出了一种更好的火器,并布长枪火器方阵,以此克敌。
朝廷不久前密令南镇抚司监造一批火器,也与这个消息不蒙而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等到京营得到了新的火器,并用于攻打江防,我们的处境更加堪忧。
眼下的情况,汉王府绝不能固步自封,仍由局势向下,正该寻找转机之时了。”他的好友问道:“朱兄所指转机是什么?”朱恒道:“尽快设法得到朱雀军的兵器和作战之法,以用于对京营作战,试图改变目前的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