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万籁俱寂。只有那只雪鸦在老怪的脚掌上蹦蹦跳跳,欢鸣迭声,时而低下头来,咄咄啄击着老怪的脚心。
老怪的脚丫蓦地颤动了一下,雪鸦怪叫惊飞,盘空旋转了片刻,又落到另一个脚掌上,歪着脑袋,怯生生地啄击。老怪突然发出一声怪吼“砰”地冰块炸射,雪鸦惊逃,他从雪地中轰然冲起,两头一齐怒吼道:“王亦君,我要杀了你!”
“呼隆!”黑光怒放,身形暴涨,双臂爆射出万千道玄芒,倏地化为无数黑翎,继而双腿波光晃动,化为巨大粗壮的鸟爪…
转眼之间,竟变做一个身高三丈的双头北海巨枭。两个鸟形人头凶睛寒芒怒射,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狞恶的咆哮,黑影电掠,瞬间从众卫上面前穿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起十余丈长的猛烈黑芒气浪,重重撞在王亦君后背上!
轰隆巨响,气浪冲涌,雨师妾眼前一黑,双臂登松,抛飞摔落。青裳裂舞,七道乌血从王亦君的七窍怒射喷涌,体内彩光大作,周身经脉闪闪发亮,赤红、碧绿、橙黄、玄黑、银白五道光线齐头并进,汹汹游舞,突然揉合交融,闪耀起刺目无匹的碧翠眩光。
“砰!”一道碧光从王亦君后心冲出,巨浪似的倒撞在双头巨枭身上。老怪正自哈哈狂笑,突然“咦”地一声,两个鸟形怪头凶睛凸出,闪过惊骇恐惧的神色,狂笑蓦地化为凄厉的惨呼。黑光绿芒缤纷炸射,老怪的两个怪头一齐喷出冲天血雨,乌翎碎裂进飞,巨躯轰然曝裂,肠子连带着鲜血、幽绿的体液飞扬渐射“劈里啪啦”地摔打在雪地上。
雪沬纷扬,王亦君周身一震,冻得铁青的脸倏地还原血色,睁开双眼,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这一下撞得我好生痛快!”老怪四眼凸出,惊怖地瞪着王亦君,巨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塌倒,再也不能动弹。
嫣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急速洇散开来,一缕黑光悠匆飘渺,朝着漫天彤云倏然飞去。众人惊愕骇然,怔怔不语。四周贵宾馆中的番国贵侯听见声响,早已隔着水晶窗朝外观望,见到这般情形,均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竟被王亦君护体真气反震而死!雨师妾又惊又喜,恍然若梦,颤声道:“小傻蛋!”
想要爬起身来,却酥麻无力。王亦君飞掠到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笑道:“好姐姐,我还以为再也不能抱你了。”激动欢悦,热泪掺着污血滴落在她的面罩上。
雨师妾喃喃道:“你…你没有死!”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手掌颤栗地抚摩王亦君温暖的脸颊,悲喜难抑,抱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
突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此昏迷。她早已精疲力竭,只因牵挂王亦君生死,方才强撑到此刻,眼见爱郎无恙,心中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狂风转小,大雪悠扬卷舞,夜色正深,天地苍茫。众人怔怔呆立,依旧云里雾中,不知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有一件事却是一清二楚、历历分明:王亦君明日不必再与双头老祖生死对决了。三日之内,北海老怪偷袭龙神太子却反被震死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大荒。
王亦君与白帝、赤松子等人一番探究,想通了所有关节。今夜这一场阴差阳错的巧合,使得他无意之中吸得当世四太高手的雄浑真气。
但这四人的四属真气太过强猛,非他现在所能承接,动辄有经脉迸炸之凶险。正当五人彼此绞缠、生死一发之际,双头老祖正巧杀到。老怪倾尽全力所发的“八脉飞龙”逆向撞击五人气旋,将彼此生生震散,无意间反倒救了他们的性命。
五人分散后,五属真气集结在王亦君经络、心脑,窒堵郁积,难过已极,令他心跳气息尽皆顿止。偏巧此时老怪苏醒,再次化为兽身奋力猛击,使得他经络内胀堵的五属真气反震进弹,得以化散。
老怪却犹如被当世五大高于合力猛击,重伤在身更难抵挡,登时毙命。此事说来错综复杂,匪夷所思,其中巧合之处更比比皆是。若不是赤松子、风伯输入他气海的真气激起定海珠逆旋,就不会形成那古怪而强猛的气漩涡流,将众人真气源源吸入。若不是五人分属五族,便不会形成“五气合脉”的凶险情境。
若不是他为五德之身,修行过“潮汐流”、五行相化,他便不能依据体内真气改变、修复经脉,苦苦支撑如此之久。
若不是双头老祖及时赶到,他们只怕早已气爆或气竭而死但是阴差阳错,竟使得他们化险为夷,此中缘由或许只能归结为冥冥天意。混沌界中的太乙金真、太乙木真、太乙水真,太乙火真,太乙土真五大神识是天下万物的元神之源。
万物根据自身依附的五神比例,分为五行属性。人亦如此。通常来说,每一个人的经脉、心脑所能依附的五神都不是平均分配的,一定有某一种元神大于其他四属。
例如火族族民的身体结构,注定他附着的太乙火真远远多于其他四神,但是万事无绝对,总有些例外。而王亦君的经脉、心脑、丹田五行属性完全平均,没有任何一属格外突出,是千古难得一见的五德之身。
古往今来,也不过三人而已。一个是盘古大神,一个是神农大帝,还有一个便是王亦君了。陆吾带着金族顶尖高手匆匆赶到,报知昆仑上下发生咄咄怪事,千名巡逻侦兵、三百只守岗的六首树鸟全部失踪,各峰贵宾馆的哨兵都有意外死伤,似是有大批外人秘密侵入。
翌日清晨,云开雪霁,晴空万里。数十里瑶池结了一层厚冰,宛如—面巨大的水晶圆镜,倒映着巍巍雪山、朗朗晴天,浑然一体,颇为壮丽。
经过一夜暴风雪,瑶池宫一片狼藉,宫阁殿宇多有破坏残损,王母急遣八百能工巧匠全力修复,到了中午时分,瑶池宫已是焕然一新。各族群雄在金族众迎宾使的引领下,有条不紊地穿廊入殿,入席坐定。
丝竹鼓乐喧哗热闹,使女卫士穿梭不绝,酒菜蔬果源源不断地送至众人桌前,一切井然有序,与昨日殊无二致。
眼见金族效率若此,群雄心中均生肃然敬服之意。王亦君与雨师妾、龙族群雄迤逦入殿之时,八殿轰然,土族群雄、海外番侯纷纷起身,鼓掌叫好。显然,昨夜龙神太子手足不动,震死北海水神之事早已不陉而走,漫山皆知了。
水族群雄瞪视王亦君,直欲喷出火来,心中惊疑、愤怒、恐惧、羞耻、迷惑…不一而足。烈碧光晟、句芒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亦君,惊异骇讶,厌憎更甚。王亦君视若不见,牵着雨师妾的素手,微笑着翩然穿过,与姬远玄、烈炎等人招呼问候。
他们俱极欢喜,纷纷离席向龙女送上异宝珍奇,做为贺礼。一时间万千目光睽睽毕集,王亦君二人再度成为八殿焦点。
龙女此生惯出风头,受人瞩目原已是稀疏平常之事,但不知何以,此刻戴着面罩与王亦君携手穿行,竟是芳心剧跳,双颊滚烫,仿佛又变作当年那单纯快乐的少女,心底里从未有过的骄傲、欢喜、害羞。
众人坐定之后,钟声铿然,八殿肃静。陆吾朗声道:“今日进行驸马选秀的最后一轮比试,每组优胜者便可做为驸马人选。
第一组,赤帝烈碧光晟、炎帝烈炎、铁木将军刀枫。第二组,南炎法师龙石、黑白岛主杜岚、水仙城主江冰恋。第三组,水族公子烛鼓之、土族公子姬远玄、龙神太子王亦君…”顿了顿道:“今日的第一场比试便烛公子与姬公子进行。”
八殴轰然,王亦君远远地望向白金大殿中的纤纤,她今日戴着雪莲花冠,银丝白裳随风卷舞,彷佛莲花开落。俏脸雪白,淡施脂粉,掩不住双眼红肿,似是哭了一夜。螓首低垂,长睫颤动,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人声如沸,鼓乐喧天,姬远玄、十四郎已经到了玲珑浮台之上,比试即将开始。姬远玄金冠玉带,黄衫飘舞,微笑自若,神采照人,引得八殿女子秋波频传,窃窃私语。忽听当空响起一声雷霆似的厉喝:“且慢!”
七道黄影电射穿掠,从八殿飞檐之问疾冲而下,稳稳地落在玲珑浮台上。“姬修澜!”“大胆乱贼,竟敢到此捣乱!”黄土大殿哗然,怒喝惊呼如潮汹涌。当先那人金冠橙衣,昂然而立,目光凌厉怒恨地瞪视着姬远玄,周身黄光吞吐,尽是阴鸷桀骛之气,正是姬远玄的胞兄,当日阴谋叛乱失败而被软禁的姬修澜!
另外六个黄衣汉子背负长枪,骠悍凶狂,赫然是姬修澜的师弟兼近身侍卫“黄龙六枪”姬远玄神色自若,微笑道:“大哥,你来了。”姬修澜森然道:“特来取你项上人头。”
转身朝白金大殿微一行礼,厉声道:“白帝明鉴,这小贼陷害忠良,结党叛乱。勾结外人,弑父篡位,实为十恶不赦的奸徒,岂能做金族驸马?姬修澜今日来此,便是清理门户,亲手诛杀这奸恶小贼,为我父王、为我枉死的三千族人报仇雪恨!”
众人轰然,西王母淡淡道:“原来今晨盘踞昆仑山下的八千铁骑便是姬太子带来的精兵吗?我道是哪里来的大军想要剿灭我昆仑呢!”王亦君心下一凛:“难道昨夜潜入昆仑,掳走金族侦兵的就是姬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