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欧巴将明天就给爹地打电话……」
「不要明天，要现在，我要现在！」小文在奶奶怀里用力的扭动，待奶奶放开他马上拉着他奶奶的手冲到座机前，拿起话筒递出去，以希冀的眼神望着懂得打电话的大人。
「欧巴将，拜托，拜托啦……我想听爹地的声音……」
(15鲜币)秋阳明耀 095
「你爹地……今天很忙，真的要明天。你必须乖乖的，爹地听见你乖了，高兴了，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孙儿的两个父亲都太固执了，养子的这段婚姻，养母已无力可回天，只能再度抱紧伤心的孙子，哽咽地给出苍白空洞的安慰。
「我会乖，会很乖，欧巴将一定要打电话，要爹地快点来接小文。」小文垂着头，垂着手，可没放开电话。
「好。」
「要跟爹地说，小文一直都有乖，小文好想他，以后我都会很乖，爹地快回来，快回来抱小文……」
这才多大的孩子？用喃喃自语的口气说起这些话，谁都能听出连小文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他爹地会来接他，来抱他，再给他那份特别的、生身之人所能给予的专属安全感。
「我一定会打，你要相信我，好吗？」养母的心像被捏住了，痛得她连呼吸都疼。
小文没有再说话，只是撇着嘴角掉眼泪，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以无可奈何的表情，对他奶奶点点头。
孙儿的眼泪就像盐酸，一旦滴入心底，便日以继夜腐蚀着养母的意志。可她没有选择，只能食言。
这世上有哪个婆婆，会主动打电话让离出去的媳妇回来看孙儿的？这种例子太少了。选择老死不相往来，不让接触，不给机会争取抚养权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于是，小文等了又等，再度学会了一件事：奶奶也得听把拔的话，因为她跟他一样怕把拔生气，怕把拔不理她。
所以，不用再催他奶奶给他爹地打电话了。
明白这个道理的三岁小男孩没有玩伴，长辈对他的大半要求总是一再敷衍，想到爹地身边去，想去找伦伦哥哥却插翅难飞的他只能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笑，也越来越喜欢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不会哄骗他，不会忽视他，还会对他说真话。
这个家因为不如意而沉默的不只是小文，还有约哪个网友见面都看不中意的秋本明；他本来个性就挑剔，当初心里不爱还肯＜屈就＞明耀，主要还是明耀除了混血这点让他不满意，长相与体格都算符合他的审美观，再加上被追求、被包容的感觉很不赖，这才让不轻易付出的他一点一点的陷入，导致今日的困境。
除非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否则就算身患绝症，日子也必须继续过下去。秋本明以往在半导体设计公司服务过，有几个老同事一直都没断了连络，一回超市的偶遇，让他跟其中一位又牵上线，听说他离开旅游业回Ｓａｎ Ｊｏｓｅ待业，老同事很热心的想帮他回老东家任职，秋本明笑着摇头，掏出新印的名片，邀请老同事有空就呼朋引伴来他刚接手正在装潢，不日就要开幕的咖啡厅赏光。
谈话间，老同事提及家里开的老书局正要结束营业，秋本明听了灵机一动说了个提议，于是他位于大学学区的咖啡厅便成了兼卖简式日食，可以上网，藏书上千册可租可卖的复合式书局。
那边在Ｓａｎ Ｊｏｓｅ开书局，一个又一个过尽千帆却寻不得下一瓢甘饮，这边在Ｌｏｓ Ａｎｇｅｌｅｓ戒好酒，旋即被明爸接回家住，拎进他服务过的公司从小职员干起。
一周有两晚得去族里的互助团契报到，周六上午还得去看明爸指定的心理医生，还不太能出门的明宁每个周末的召见，让明耀虽然内心空虚，日子倒过得还算充实。
「嘿，你给谁打电话？」数不清这是第几通打到Ｓａｎ Ｊｏｓｅ去了，明耀虽知接通的机率不大，可只要闲下来，他就忍不住想打。
「……没什么，一个同事。」明宁现在很好唬弄，明耀只消摆得一脸正经，对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真如医生所断定的只剩八至十二岁的智力。
「不要把工作带过来，要专心陪我跟小翰！」会有这么大的跨度，主要是因他失去的记忆刻度并非整齐划一。他还记得他大学时学过的经济学几乎七成的内容，却完全丧失明峰明融与他同住那时期发生过的一切回忆，无论课业内容，无论同学好友，无论大小事，他什么印象都没有。
「知道了，我的国王。」刚刚刻意输掉三盘西洋棋，今天都要这样称呼明宁的明耀露出浅浅笑意，虽然不勉强，看起来却带着抹不去的几分落寞，些许沧桑。
「呐，睡熟了，帮我抱小翰去床上吧。」明宁将臂弯里的小男婴递给靠过来的明耀，嘴边的笑容温暖且纯净。
正给院子里的柿子盆栽缠上定型用软铁线的明兴仰手里忙着，眼睛也时不时留意着花棚下儿子们的动静，对于明耀与他错身而过却淡漠得目不斜视，连朝他点个头都没有，他也逐渐释怀，觉得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