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敏好似担心自己失去了勇气，一上车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张口便说，一双手捏裙摆捏得青筋突起，指节发白。
「我的母亲过世后，我曾经、曾经跟继父，一起住了两年。跟你在灵疗课遇上的时候，我已经脱离被性侵的时期三年了，却无法接受陌生男性靠近我，跟我说话……」
明耀一直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辛敏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只因她已骑虎难下。
「可是，你却是一个，对我而言，最为特别的存在。我跟你不过才一起上了几堂课，有一次你晚到，就坐我身边，灵疗师惊讶的看过来，你还有印象吗？
课程结束，你匆匆而去，灵疗师问我什么感觉，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是当时我已经发现，你，竟然不会让我觉得反感，觉得恐慌。
因为我的情况，时好时坏，所以求职上，一直都不顺利，我的生活……难免愈来愈拮据。前年秋天，继父的母亲过世后在遗嘱里给我留了一笔信托基金，我现在，很需要这笔钱来过活。」
将借来的鱼尾礼服放开，泪眼汪汪的辛敏转过身，被她虐得大失血色的双手，紧紧地抓在椅背上。
「所以，Ｃｌｅｍｅｎｔ，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只要一年的时间，一年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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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耀将视线从外边调回来，看着涕泪四纵的辛敏，眼睛眨也不眨。
「这笔信托基金设定了一个严格的条件，必须等我结婚满一年，达成祖母委任给律师的动用条件，再由他开出证明替我向银行申请解冻，才有办法使用。」
明耀看她看得很专注，可是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反而让辛敏心头有些发怵。
明耀总是礼貌的，和气的，她没想过他板起脸来这么有压迫感，简直深不可测。
「说完了？」多等了两分钟，只等到辛敏错开眼抿紧唇哭得全身轻颤，明耀掏出手帕覆在她其中一只手的手背，然后开门，朝门外踏出一脚。
「Ｃｌｅｍｅｎｔ……」辛敏喊出这声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连忙将脸隔着手帕贴在手背上，没脸再拦明耀离开。
「这种忙，团契里多得是可靠的朋友能帮你，不必非得是我。」关上车门，大步离开，身后若有似无的哀戚哭声，只能把明耀的脚程逼得更快。
外边干了没有上漆的泥偶，一旦遇水溶了壳，没几下便又成了一滩烂泥。自身难保的明耀与辛敏只是萍水相逢，跟她在互助团契所遇见的朋友们都是一般高的情谊，没什么是只有他能帮其他朋友不能帮的，辛敏的藉口在他看来，实在太过牵强。
明耀跟女人一样能生孩子，却没有女人家的玲珑剔透心。不过，他的悟性也不算差，半个月后的某天被上司叫进办公室一番叨念，意外的念通他一窍，回家后首度打开辛敏寄给他而他迟迟未看的ｅ－ｍａｉｌ，看完一个人闷在电脑前苦思良久，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干脆起身汲着拖鞋走出母亲的公寓，走到一公里外的便利商店买烟。
夜风有些凉，熙来攘往的路人多数都穿着薄外套，仅着无袖Ｔ恤五分裤的男人走得不快，倒也走出一身汗。
回程点起一根烟，明耀边走边回想Ａｍｙ下午说的那番话，再连着想起辛敏哭着求他的模样，想着想着便觉心累，拐进公园坐上长椅叼着烟，翘起腿双手大张的搁在椅背上，仰头看那轮要圆不圆的月亮。
要是拿出当初讨好你前夫的精神，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能留意并回应负责客户的提问，将问题拿回来给她上呈，并主动盯着相关部门尽速解决，那个长期合作的老客户哪能觉得成本被提高服务又怠慢，头也不回的带着一年能让公司获利上千万的合约，转而投奔其他成本更高的同业寻求合作？
若非不得已，谁都希望能跟长期合作的伙伴续长约。合作久了过了摸索期，双方便有一定的默契在，这是再好的新伙伴都难一蹴可及的优势。
辛敏非他不可的原因，在于她受过创伤，无法轻信他人，心理上难以接受大多数男性的靠近与碰触。所以并不是任何一个好男人都能让她克服心因性的障碍挽手扮恩爱，可以让她顺利瞒过律师，拿到那笔解她燃眉之急的五十万过活。
那封信千馀字，算不得长，除了解释除了道歉，光是只有他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污秽，没有深交过他便让她有了明显好感这点，就头中尾以不同措辞却意思雷同的提了三次。明耀扔开烟头，望着它在碎石间逐渐失去光亮，直至熄灭，起身捡起它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又想起明宁要他遵从自己心意的眼神。
被动不了心的对象猛烈的硬追，这滋味果然不好受，辛敏还没他当年的黏糊劲呢，这样想来，秋本明也是被他所害的受害者，现在能撕开他这块狗皮药膏，肯定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觉无比轻松吧？
「这算什么，现世报？」明耀伸了个大懒腰，很想对着树冠上的松鼠大吼两声，看见巴在母鼠后边的两条小尾巴，他又沉默了。
往回走回小区，站在建筑物前抬头寻找哪扇是自己房间的窗户，明耀在看见他的窗前有母亲走去又返来的焦急身影时才想起自己没带手机出门，一股清甜的温暖迅速弥漫心间，催他举步就往家里奔去。
「回来了。」还没走进客厅明耀就出声，果然看见母亲快步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