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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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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短暂的一瞬间。她不敢看得太明显,目光迅速掠过他被深灰色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再往上扫了一眼他的脸。

黑润润的一双眼,鼻骨挺直,唇色泛着莹润的红。

有点眼熟。

阮芋悄无声息放下盖头,在视线重新陷入一片朦胧的红色时,她想起来了——

是拱桥上那个,让她惊艳了一下的男生。

只是刚刚她偷看的时候,这男生正耷拉着眼皮发呆,满脸的“我在这干嘛”、“我好想逃”。

这些情绪合在一起,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倦怠和漠然,全然没了不久前她那一眼撞见的温柔仙气儿。

但被强行拉上来嘛,有些小情绪也正常。

阮芋很相信自己的第一眼印象,依然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大帅哥。

她满意地对着媒婆点点头。

“媒婆”也满意地点点头表示收到,然后翘起兰花指拿着话筒继续走流程,开始歌颂他俩的缘分。

什么“天残地久”、“囊才吕貌”、“秘中注定”,这些形容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估计这是抛绣球项目里固定的台词,媒婆背得相当熟悉了,叭叭叭一通说,中途一次壳都没卡过。

就是普通话不太标准。

背完台词后,她笑眯眯地把话筒递给沈闻:“来,小伙鸡,你鸡我介绍一下吧。”

沈闻终于睡醒了似的,慢悠悠抬起头。

他先环视了一圈底下乌泱泱的人群,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

哇,还这么认真的清了嗓子,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讲吧!

哇,他要开口了——

“那个,严旬,你先去黑豆花那边占个座,不然待会儿我们排不上号了。”

男生清清朗朗的嗓音透过旁边的大喇叭扩出来时,原本人声鼎沸的春行广场顿时变成了一潭死水。

观众们举起来准备抚掌叫好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像是电影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

“……”媒婆脸上慈爱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

在沉默中,沈闻顿了顿,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补充了两句:“不好意思啊见笑了,我早上只吃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馄饨,实在有点饿,赶着去吃饭。”

“可惜现在我都上来了。也不麻烦工作人员再去重新丢绣球什么的了,麻烦。”他还用了很贴心的口吻,那双漂亮的眼睛缓慢眨了眨,随即眸光一转,视线定在阮芋头上。

阮芋正垂着头自顾自扯平广袖上的褶皱。

一边暗自觉得好笑,敢情这帅哥还是挺沾染凡尘的,一心挂念着干饭。

后来她又想,春行广场旁边的那家黑豆花店其实味道一般,只不过宣传做得好。要论好吃,那还是她外婆做的黑豆花比较绝。

阮芋的思维一发散就有些收不住。广场这边突然起了风,檐下挂着的风铃丁零当啷互相碰撞。

清脆的风铃声一起,电影才像是又重新被播放起来,周边重归喧闹。媒婆迅速收回话筒准备打圆场,底下的观众很给面子地笑起来。

只有沈闻,他始终像是个游移在电影内外的操纵者。别人刚顺着他的话入戏,他却已经轻松抽身出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阮芋,然后自顾自抬手拨弄了下她盖头底下缀着的流苏。

流苏轻轻晃了晃。

阮芋回过神来,抬眸。

她只能看见一个影子,但能感觉到眼前人随即俯低了身子凑近,笑着问她:“这位……漂亮姐姐,你们下一步流程是什么?拜堂?”

他的声音染了笑意,调子懒洋洋的,阮芋的心脏被轻轻蛰了下。

再加上他还称呼她为漂亮姐姐……

先前工作人员叮嘱过的“小姑娘不用拜堂,在旁边站着走个过场就行”这句话瞬间被抛在脑后。

自觉占了便宜的阮芋眼睛一弯,一五一十小声回答道:“对,拜堂,然后是掀盖头,你还需要假装给点聘礼。不过别担心,我们是良心景区,聘礼会还给你的。”

沈闻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隔了两秒,他声音放的更低:“那,你想不想早点下班?”

按照这个媒婆的进度,还不知道多久能结束这个冗长又无趣的环节。

他在邀请她成为他的同伙。

阮芋愣了下,被什么操纵着一般点点头。

他就又笑起来:“好。”

俩人的聊天没有被发觉,媒婆圆场打完,正准备继续把话头扯回正道上,突然台下爆发出一阵捧场的起哄声。

媒婆循着观众们的目光一扭头,发觉这俩小年轻已经自顾自拜了三拜,跟放了二倍速似的。

“该掀盖头了。”见媒婆没反应过来,沈闻还一脸无辜地提醒了一句。

“……”媒婆只能咬牙迅速跳流程。

等到红盖头终于被掀开,一个脸色酡红,眼含春水的温柔水乡女孩在阳光下亭亭而立,盈着碎光的睫毛一抬,就这么撞进沈闻的眼底。

细长的光线颤颤悠悠投向木地板,她的发丝如蒙上丝绸般柔和,蓦地就让沈闻想起了清晨的花、沾着露水的树叶,亦或是云里的月亮,都是值得被珍藏的美好。

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坦坦荡荡地夸赞她:“月亮一样的眼睛。”

看看,这么温柔的措辞。阮芋忽然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谢。”

“……”

接下来的几分钟,负责cue流程的媒婆打酱油打的很欢乐。

她那一大堆过渡词和互动词都找不着地方说。

就没见过这么积极的嘉宾。

该干啥立马就干啥了,她还没提要聘礼呢,那小伙子就先一步问她:“微信扫码行吗?没带现金。”

当然,最后那笔聘金又以“嫁妆”的由头全数退还,他们景区还附赠了一罐桃花酒和一个小玩偶。

至此,抛绣球表演全部结束。沈闻表面上接了小礼品,但扭头一下台就把桃花酒递给了媒婆:“借花献佛送您吧,我没成年,不喝酒。”

“很抱歉今天扰乱您的流程。”

搞得媒婆一把年纪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哎哟没有,你这小火鸡辣么客气干嘛。下次再来嗷!”

沈闻笑着点头,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结果他刚往黑豆花那儿走了没几步,严旬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一个蹦跳勾住他的脖子:“我们闻宝有艳福啊!感觉如何?”

沈闻直接拍开严旬的手,反过来询问:“你没去占座?”

“嘿,占座哪有看你热闹有趣啊,你怎么天天净想着吃。”严旬顺着松开爪子,没过一秒钟,又揶揄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要人小姐姐联系方式了没?”

“没要。”

“啊?这么好看的你也不喜欢?”

“……”沈闻不太想搭这方面的话。

他不回答,严旬好奇心就更重,揪着一直问。

被问得多了。

“严旬,你是不是暗恋我啊?”沈闻突然笑了,桃花眼一眯,看向他,“这么好奇哥哥我的想法?”

严旬:?

“那行,”沈闻漫不经心抬起右手,指尖勾了下严旬的下巴,“那姑娘太文静,我没兴趣,别吃醋了啊。”

话说完,他笑着敛了目光,淡淡定定继续往前走。

严旬石化在原地。

眼见着沈闻真的要走远了,他才回神,一边嫌弃地搓着自己被碰过的下巴,一边几步跟上去:“闻啊,要不是兄弟我习惯被你骚了,你小心说这话真的被那啥。”

半晌,严旬又觉得只是自己被调戏有点亏,连忙扑腾着过去试图也勾一下沈闻的下巴。

但还没挨着人,严旬就觉得自己要被拍飞了。

同时还听见沈闻变脸似的冷冷淡淡一句:“滚远点。”

严旬:“……”

阮芋穿着嫁衣拍了几张照,后面还找了家照相馆把照片打印出来,打算赶紧拿回去给外婆看看。

没想到最后她被外公留在了赠春镇吃晚饭。

夏日的白昼很长,晚上七点多太阳也才将将隐去,天空被渲染成一片红。

后院里的老树下摆着大桌子,上面放了半个切开的冰西瓜,还有逐渐丰富起来的饭菜。

这顿晚饭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家常,外公的几个老弟兄们各自从家里带了炒菜过来拼桌。

几户人家聚在一起,忙碌间也谈天说地。

阮芋挨个摆好碗筷,笑着听长辈们聊天。

忽然,还在热菜的李婆婆一声惊呼:“哎呦,我那小孙子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匆匆地作势往外走。

阮芋正巧刚把最后一双筷子放好,见状先一步拉住她衣袖:“我去找他吧,这天要黑了,您眼睛不太好,现在出去我们会担心的。”

安稳好李婆婆,阮芋又问了下她小孙子白天的去处。

“在打游戏呢!说了也不听,一放假就天天往游戏厅跑。今天还这么晚都不回,哎呦我这心脏噢……”李婆婆捂了下胸口。

阮芋连忙轻轻帮她顺气,略感诧异地问了嘴:“小胖不是挺乖吗?”

“那是在你面前乖,”李婆婆摇了摇头,“小人精,对着我这老婆子要多混有多混,一看着漂亮姑娘就知道收敛了。”

“婆婆也是漂亮婆婆,您别气,我到时候帮您说说他。”阮芋眨眨眼,等人缓过来后才拿过手机出了门。

赠春镇只有一家游戏厅,前两年开的,阮芋之前也瞒着外公外婆偷偷去了几次。

她顺着方向走,可路程才刚过一半,不远处就有个小豆丁抹着眼泪撞上她。

在周围游客们的侧目中,阮芋很快认出了这个小豆丁。

就是李婆婆的小孙孙。

她一顿,拦住头也不抬绕过她就准备继续往前走的闷头鹅,开口问道:“小胖?怎么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胖终于抽抽搭搭仰起脑袋,泪眼朦胧间确认了阮芋。

和更加汹涌的泪水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熊抱:“姐姐,有人欺负我!”

阮芋往后踉跄了两步,堪堪接稳他:“谁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报仇。”

小孩子哭得这么惨,换谁都会心软,更何况阮芋一直就是个护短的人。

“一个坏蛋,他还骂我游戏打的烂!”小胖有了靠山,拉着她再次朝游戏厅的方向走,期间没少控诉那个“欺负他的人”的罪行。

到了光线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阮芋忽然发现小胖的手肘处有一块新的伤口。

她心一跳,眉毛蹙起,食指轻轻点了点那处地方:“这个也是那坏蛋弄的?”

小胖子沉默了两秒,迟疑地点头。

阮芋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先开始还可以理解成小打小闹,但现在明显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在路上经过杂货店,阮芋顺手买下两根棒棒糖,递了根给小胖,想要安慰他弱小的心灵。

杂货店再往前不远就是游戏厅入口,阮芋直接牵着小胖走进去,微抬了下颔,目光环视一圈:“认一下是谁?”

她语气很严肃,裹着怒意。

小胖眼睛还红彤彤的,跟着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定在正坐在角落打拳皇的两个男生身上。

阮芋确认了他视线范围,拉着走过去。

到达那两男生面前,小胖的眼泪立马又下来了,声泪俱下地控诉:“就是他欺负我!”

沈闻一把KO了严旬,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庆祝,耳边骤然响起不久前那个烦人的熊孩子的大喊。

他挑眉,慢悠悠回过头。目光顺着熊孩子牵着的手往上,就看到那个“温柔”的阮芋叼着根棒棒糖,正眯起眼睛自上而下打量自己。

她迎着光,五官分明,很容易认出来。沈闻诧异:“你是……”

可惜阮芋看了半天也并没有认出他来。这个游戏厅的光照本来就差,角落里的光线就更暗了。她看不清沈闻的脸,听到他那句开场白只觉得这人是想和她扯关系。

于是她一声冷笑:“我是你呆地。”

“……”

沈闻沉默了两秒,食指搭在旁边敲了几下,再开口时语气戏谑:“半天不见,小月亮变成小辣椒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呆地就是d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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