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患神然有些黯然，“至少是你救了我，尽管目的不是如此。”他的声音哑得很厉害，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刺耳难听。
书云瑾怔了下，便起身到一边倒了杯水，又回到床边递给床上之人。那人接过水杯，又道了一句：“我们，有四年没见了。”
书云瑾就坐在床边，拿著伤药给床上的人敷，听到声音也不为所动一下，缓慢从容地做著手上的工作。
听不到回应，那床上的伤者也没计较，继续用那哑得难闻又需弱的声音说著：“没想到四年後，是你救了我。”
仍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没有人回应。
“我折磨了你们四年，想必你已经恨毒了我吧。”
那工作的手微微一顿之後，又若无其实地继续著，不过这回书云瑾倒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我不恨你。”他是不恨的，而旭尧……他不知道此人，自然也不会恨。
那伤人一怔，有些自嘲，“不恨？怎能不恨。”伤人似乎完全笃定，想著这些人，特别是这个在为自己疗伤的男子，必定恨毒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才是。
“我不轻易爱人，自然更不会轻易恨人。”意思就是，对你从来无感情，何需恨一个陌生人？
那伤人又怔了一下，没什麽神的眼里，转了下，之後又继续：“你爱惨了那个男人了吧？他也爱惨了你，虽然我折磨了你们四年，但也折磨了自己四年。”
说著话的人，眼神黯然了许多。
“……那种锥心之痛，真是难熬啊。”这话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解放。
敷好了其双腿的伤，开始将伤人盖著的布给掀了去，看著其裸体也不见有分毫变色，继续著专业的上药举动。
双眼从来没有离开过书云瑾，伤人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知道对方没有兴趣回应自己，他还是自言自语般继续。
“我一开始觉得，天下没有比我更伤心之人了。然後我施了毒，这四年终於发现，我报复了仇人，因为他活得生不如死，每日每夜都活在痛苦的煎熬里，每日每夜都受著锥心之痛……”
“……可是，因为能感受得到，所以那锥心之痛我也受到了八分。仅是八分我都已经有不想活的冲动了，更何况是那痛上十分之人？於是，开始我一边痛苦难受著，一边又有报复的快感。”
“後来，那种快感很快就被锥心之痛而取代，每日疼痛，每日保守相思之苦……明明，我所相思之人已经去了轮回，而我的相思之苦却是仇人的相思之痛。”
听到这里，书云瑾除了听到那十分有多痛苦之时，微微地顿了顿之外，并无异色，也没什麽反应。
放下了饮尽的水杯，那伤人看著书云瑾给自己上完药後，已经以收舍药箱了，继而试谈性地说了一句：“你这次不应该救我，我死了赫连旭尧便能得到解放了。”
收舍著东西似乎完全没有在听的书云瑾听到这里，怔了怔，抬首回视一直盯著他看的那个伤人，想从对方的眼里寻话里的几分真假。最後他还是一脸平静地移开了眼神，继续收舍。
“你不相信吗？”那伤人问。
把药瓶全放回了小箱里，盖上拧好之後，书云瑾这才站直了起来，“我不会冒险。”就算是万分之一可能的险，他都不会去试。
所以，他只能将此人救活。
床上的伤人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我若死了，那姓赫连的也必死无疑。”说这话，恨意尽现。
只是，其中包含的妒恨，似乎已经不浅了。
书云瑾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将药箱提了起来，似要离开，那伤人一急，赶紧出声：“你不是说不恨我吗？”既然不恨，为何还要急著离开，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书云瑾有些奇怪地回头看那脸色极差的伤人，幽幽地开口：“凤初雪，我是不恨你，因为我不懂得恨。”这是实话，“如今旭尧命系於你，我不能耐你何也必要保你一世平安。尽管是要保你一生，却不能抹杀你害我我他痛苦至此地步的事实，我不能对你怎麽样，却也不想与你有任何干系，更不想见到於你。”
怕见了，最後自己会真的忍不住出手杀了他。
被唤凤初雪的伤人看著那离去的背影，双眼越发的黯然了。刚才的话，尽管说的人平淡极了，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如雷轰顶一样敲打著他全身，灵魂都快要轰出身体的感觉，恐惧中带著悲鸣。
他动了动无力气的手，扯著那头枯燥的发，不知想宣泄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