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愣愣地，想了想，点头。他跟秀秀自小玩到大，是那麽熟悉的好朋友，见到当然欢喜了。
「她对你好吗？你想对她好吗？」
大河又想了想，觉得秀秀以前时常将糖分给他，让他可以用来献宝给山神，自然是对他极好的，而他从小就关心秀秀，自然也是一直对她好的，於是又点点头。
「觉得她好看吗？」
大河又努力想了一会儿。
捏著螳螂妈的山神志得意满，准备在少年点头之後果断地说出一句「这不就是喜欢她了」。
岂料大河老实地答了一句，「我觉得你好看。」
这次换山神愣住了。
大河等了半晌没听到下一句，抬头看到山神收起了笑容的冷淡神情，突然觉得慌乱与百口莫辩，竭力澄清道：「真、真的啊。不是说谎……」
山神温和地笑了起来，彷佛刚才一瞬而过的冷淡只是一张面具，他习惯性揪了揪大河的脸，十分骄傲、毫不谦逊地道：「傻瓜，我是神仙，当然好看。」
大河纵然再愚钝，也察觉到变化最近山神越来越少搂抱靠近他了，连搓揉他脑门的时候都少了许多，甚至越来越少主动与他说话，可是当山神开口时，又仍是那温和的样子，好似跟往常没有什麽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长大了，这可能便是长大的道理了，他深知自己十分闷呆，缩在被窝里抱著头想了好多夜，果然仍是不能明白。
秀秀去过一次山神庙，增添了不少胆量，之後便总是熟门熟路地去山神庙那里寻他，蹲在山神的祭坛前欣赏那些竹编的小玩意，然後等大河编一个新的小玩意给她。
她曾尝试连螳螂妈螳螂娃儿和其他小玩意都一起拿走，但是大河坚决不给，只说照模样新编给她。
他每次蹲在山神庙前挽著竹叶，秀秀便坐在他身边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著话。大河不是不想与她说话，可是她一出现，山神便没了踪影，接连好几次之後，大河便越发头疼苦恼起来。
那一年的秋天，山谷里经了一整年风调雨顺，收成颇好，大河起早贪黑地帮著家里收割粮食。
好不容易有閒暇时间，秀秀总来寻他，一会儿说她家里的农活忙不过来，需要大河帮忙，一会儿说猪圈里的猪起不来，担心是害了猪瘟，再不就是主动要求陪著他去山神庙「祭拜山神」，顺便看他新编的那些小玩意编好了没有。
浑浑噩噩忙忙碌碌了一段时间下来，大河苦恼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两周没见到山神了。
他夜里实在苦恼得睡不著觉，也不顾明天天未亮便要起床摸黑上学，便翻身爬下床，轻手轻脚经过隔壁床上熟睡的弟妹，如小时候一样踩著月光往山上去了。
那一年气候偏暖，都到了晚秋，仍有未死的寒蝉高昂地鸣泣，他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上面，脚底的哗啦声碎在寒蝉的泣音里。
山神庙前一片黑黝黝的竹林阴影，低矮的小庙孤单而寂寞，大石头上空空的一片。
他站在庙前，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山神才从庙顶上现出来，仍是慵懒地倚著小庙，偏头看他，脸都隐在阴影里了。
大河兴奋地迎上去，只是这次来得匆忙，并没有准备进贡的吃食，他憨笑著站在山神面前便只是憨笑罢了。
山神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幼时受了欺负无处可去，於是问：「这麽晚了，怎麽了？」
大河有种如幼时一样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只是山神并没有张开双臂迎接他，他便只有憨憨地站在原地，光是笑，然後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我想你。」
「……」山神阴影里的面容看不清神情。
久久没听见山神回应，他抬起头，然而仍旧什麽都还未看清，就被揉著头发把脑袋按回去。
他被迫低著头，眼睛里看见刚才还倚在山神庙前的翠绿袍子出现在触手可及的近处，柔滑的质地裹著里头细瘦的腰，若隐若现。过了许久，才听见大山的神灵低低一声叹息，「傻瓜。」
山神牵他在大石头上坐下，林子里虽然也吹著絮絮的晚风，但并不算冷，且他如今个子高大结实、穿得也足够，所以并没有受到如幼时一般被山神的衣袍遮盖温暖的待遇。
两个人肩并肩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大河问：「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