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高大了呢?难道是俺老了?“这只是开始,拉帮套的,你的罪恶我会替老天来惩罚你的!”祥子狂笑着离开。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是那样刺耳,每一声都足以使赵四胆战心惊。赵四的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凌乱地飞舞,他一瘸一拐地向远方走去。天空中突然响起几声闷雷,跟着打起闪电。“不好,要下雨,俺得找个地方避一下。”
赵四四处察看着。终于看见前面有一个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银行。雷声滚滚而来,势很凶猛,没等赵四走到银行门口。瓢泼大雨就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几下就打湿了他的衣裳。赵四就拖着受伤的腿,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拼命地往银行跑去。
当赵四终于钻进银行的小门时,雨水顺着头发衣裳往下淌。他疲累地躺在水泥地上,喘着粗气。玻璃窗外雨肆虐地下着,毫不顾及行人的苦楚。赵四深深地叹了口气。
沮丧无声无息地侵略他的每一个汗毛孔。他恨恨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顺着脸颊上流淌。
心想,都怪自己太糊涂,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圈套呢?都怪自己太笨啦,明天可咋整?赵四一想到明天自己还不上钱他们就会追杀自己,还会难为自己的妻儿,就心痛不已。
此时他感到无力,生活的路如果走错了岔道口,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找到出口了!夜越来越深,整个街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四昏昏睡去,身体不断传来疼痛,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死了一般,他梦见自己被小鬼们拉进地狱里受苦,他们把他扔在油锅里要炸了他,他拼命地挣扎。
终于逃出来,他跑啊跑,不知跑了多远,后面依然有小鬼在追赶,前面却是一片刀山,满地的刀尖现出雪亮的光芒。
他一下子踩在刀尖上,痛得浑身直颤。一夜恶梦不断,第二天清晨他是被银行的值宿保安给叫醒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般疼痛。他挣扎了一下没起来,那人扶着他起来的。
还劝他去医院去看看,说他满身都是血。那人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看他的眼神犹如见到了一个通缉犯。赵四咧开嘴角笑了。
踉跄地离开这里,茫然地望着大地,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拼命地向火车站方向疾走,他要赶在他们找到他之前离开这里,十多万的债务,他就是砸碎了这把老骨头也还不上,要想活下去,唯有走。
终于他挤上了一列火车,火车在呼啸的风声中远去,隔着车窗他望着家乡的黑土地,眼中流下滚烫的泪水。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女儿他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可是一切又能怨得了谁呢?
他知道自己欠祥子的,欠兰花的,他无论怎样对自己都没有错!也许错只错在当初不该去到兰花家里拉帮套?养命沟,这个神秘的地方,古老落后的山沟里,经历了上百年的雨水冲唰,经历了战乱、侵略、饥荒、改革的沧桑变化,眼下正像一颗秧苗般茁壮成长。
村里近两年考出去两三个大学生。尤其是还出了祥子这样有钱的企业家,村民登时底气十足,走到哪都可以骄傲地说一声:俺是养命沟的。
一辆越野吉普车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着。终于车在一处山包前停下。那里簇立着一座孤单的坟。车门咔地拉开,一双黑色的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稀松的泥土地上。来人恭敬地对着坟施礼,把一束黄菊花小心地放在坟前。
“爹,俺来看你了。你还好吧?一个人在地下孤单吗?俺给你带酒来了,你喝点吧。”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五粮液,拧开浇在坟地上。
“爹,好喝吧?这是五粮液,很贵的,是俺特地为你准备的。爹,俺帮你出了气了,你泉下有灵,保佑俺报仇成功。”
祥子双手合十,默念着。上完了坟祥子遥望了下四围,远处的群山苍翠欲滴,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天边甚至还隐隐现出彩虹的影子。
默默地上了车,开进村里。他今天来是有目的的。一方面是要给马翠花下个套,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热闹的。他要亲眼看看马翠花的糗样。
看看她是如何在讨债的人面前流泪乞求。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马翠花流比娘还要多出十倍的眼泪。他在心里狂笑着,期待着。他甚至想好了以后怎么去…马翠花。去哪里等着好呢?他想到一个女人。他驱车去了那一户人家。当然并不是李桂枝家。
***她家的院子很大,确切地说是很长。一进大门左右两边是两个长方形的园子,里面种满了蔬菜。窝瓜从里面爬到墙头,在墙外结出硕大的果实,园子里有两颗沙果树。
此刻已是八月末,满树的果子挂满枝头,仰着微红的脸庞翘首望着村外。四周长长的土墙上插着篱笆,上面间或停着几只蜻蜓。祥子记得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在这篱笆上捉蜻蜓,甚至会有人用针线把蜻蜓的翅膀穿在一起。
祥子望着院中间那三间大草房,窗户擦得锃亮,窗框上挂着两大串红辣椒。祥子把车停在院门口,她家的大花狗冲着祥子敌意地猛吠。屋子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谁啊?来了。”
里面走出一个高个儿姑娘,梳着一个马尾。脸蛋红扑扑的,带着乡村的纯朴气息,胸脯高耸,腿儿细长,眼睛很明亮,额头饱满,四方大脸,皮肤略微发黄。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布拉吉,手上还滴着水,似乎正在干活。“唐丽,忙啥呢?”“祥子哥,你咋来了?快进屋。”唐丽的眼睛愈发明亮,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祥子感觉得到她很兴奋。祥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进了屋里。
“祥子哥,你坐,俺给你倒杯水。”唐丽有点手足无措,脸蛋上还挂了一抹红晕。就仿佛是那待嫁的闺女见到了相亲的对象。唐丽给祥子沏了一杯茶水,坐在祥子身边。笑眯眯地问:“祥子哥,你这次回村是干啥的?是不是又要给村里投资点项目啊?”
“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具体实施。”“那你是特意来看俺的吗?”唐丽的笑容愈发灿烂。祥子觉得有些好笑,便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说:“算是吧。”“祥子哥,你能不能帮俺找个工作,俺听说你在城里开了大酒楼呢?”唐丽有些羞涩地说。
目光有几分扭捏,又有几分火热。她大胆地向祥子靠近,紧紧挨着他坐着。祥子嗅到一股洗发水味,花香的。不过祥子对她没有感觉,他离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差得太远。
“哦,你还想去城里?”祥子不由得深看了她一眼。其实他觉得农村挺好的,女孩一到了城里就容易学坏。
“是啊,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我好羡慕那些城里女孩,她们穿得真漂亮!我也想…”她忽然打住不说了。不过看她脸红的样子。
祥子明白她是想找个城里对象。“哦,服务员的工作的你爱干吗?我们酒店别的职位都招满了。如果你不嫌服务员累的话,可以来试试。”“好啊,干啥都行。只要能呆在祥子哥身边就行。”唐丽一下子说走了嘴。
祥子假装没听到。他心里在企盼着马翠花家快点发生事情。之所以选择唐丽家,是因为她家和马翠花家只隔了三户人家。很容易就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也有借口一起去看热闹。正想着,两人同时听到外面喧嚣吵闹的声音。
似乎在干仗,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唐丽率先冲出去。祥子紧跟其后。两人一起来到马翠花家的门前,那里已经围了许多村民。唐丽问了问身边的牛二婶说:“二婶,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