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不得已……小的爬树跳上屋顶……再往下看……就看得比较清楚了……终于给小的看见您身旁近侍……小的一路跟随他们……总算是跟到了飞羽堂……怕他们阻挡小的见少爷……索性再从这里的屋顶进来……进的来就好办了……只要顺着梁木柱子爬下来……这才瞧见您睡了……」
「顺着梁木柱子爬下——你、你是猴子吗？」潘腾达恼的打断小孩说话，抬眼发现，屋顶确实给人家弄开一洞，是能从梁上摸进来，也是他想起那抓着车舆顶盖闯入潘家的么，果然是一只野猴子！
寝室吵闹惊动门外侍仆，「少爷？」有人敲门进来查看，一眼就见张烟跪在床边？
「我没事，你们都退下。」潘腾达打发走几个侍仆，等门开了，他看着那一双惶惶的琥珀色瞳眸，闷哼一声：「好啦，你这只猴子，现下见到我，满意了？」
猴子？张烟一愣，旋即回答：「满、满意……」偷瞄斜倚床上的仙人也瞪过来，他忙低头回避，只感觉两腿跪的地面冷冰冰。
「接着呢？」
「哈？」
「现下，你已经见了我，接着呢？你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张烟愣住不知。找到这儿之前，他一心只想看见仙人公子，当真见着，他也不晓得该做啥？更深露重，只感觉跪到浑身好冷，他想站起来……
「我没叫你站，继续跪着。」潘腾达斥责，故意给擅闯的猴子吃点苦头。他背靠枕头，拉好被子，眯眼瞅见蜷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忽的使他记起那挤入胯下吸含他的——他忙赶走脑里的淫思，既然打扰他睡眠，索性甭等明天，现下他便开口询问：「你一个小孩子，从哪儿学来床上……咳，那些不该是你会的技巧。你的父母亲不管吗？你家住哪边？」
张烟一怔，十指揪着单薄被子，照实回答：「小的没有家，小的在五、六岁时给何嬷嬷出钱买下了，她带小的过来长安承欢楼，以后，小的就居住在那边。」
「长安的承欢楼？那岂不是——」嫖妓的地方！潘腾达不好直说。承欢楼的姑娘是有些名气，他曾经听去过长安的朋友提起：相较于都城洛阳的花魁，承欢楼有的，还是差了些。他真不知道承欢楼也有男妓？
潘腾达又想，时下的王公贵族竞相门富，也流行畜养美人妓妾，不只男人，许多贵族妇女也钟情于声色，养着男宠、或歌童侍儿，就像他的外婆有秦宫侍寝……那么，因着此喜好而成的生意，自然有人来做，比如承欢楼也有服侍女客的男妓？他皱着眉打量小小的张烟，不能理解，「你又是怎么给何嬷嬷买下来？你的爹娘呢？」
「阿娘生产后……不久便体弱病死了……小的一直跟着阿爹……在杨关边界生活……」
杨关?那儿出去就是西域外国了，张烟的眼睛发色与这儿的人有些不同，难道并非汉人？潘腾达再问，张烟却说不出所以然。
小孩年幼，没了父母，也就不清楚自己姓啥名谁，从哪一国来？张烟不太记得童年往事，只记住一件，「阿爹本是边界一客栈的伙计……后来被坏人诬告……变成犯罪入狱……冤死狱中……小的家人尽失……又被客栈赶出来……年龄小……无以谋生……沦为别人家买卖的童奴……那时候正好碰见何嬷嬷……给她捡去……她替小的起了姓名张烟……带到长安城……」
「原来张烟是何嬷嬷给你起的名字……所以你在五、六岁时，就给她带去长安的承欢楼？」小孩子点头，潘腾达忽地有些不忍，试探的询问：「那你可知承欢楼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那儿是让客人轻松快乐的地方……」张烟直言无讳，两腿发抖、跪在冰冷地面，害他嗓音也打着哆嗦，「何嬷嬷说……小的虽然稚龄……却承袭到阿爹当客栈伙计的本领……头脑灵活……善于交际……会逗乐客人……小的容貌……在承欢楼并非拔尖……可亲近客人的性子……她最是喜欢……所以不私藏……教导小的每一样技能……不是小的自夸哦……小的真是学得又快又好……」
见识了张烟一口天花乱坠，糊弄他家的奴仆，潘腾达是相信，这孩子的技能可以学得又快又好。他再问：「你的琴棋书画、缝纫家事，还有床上的那些……都是何嬷嬷教的？」张烟回答爽快，该是自小生长在妓院，所以才会毫不羞耻心的说出闺房，说如何学习裸露亲吻拥抱，反倒让他脸热心跳，阻止孩子继续说下去！
对张烟而言，在承欢楼学习琴棋书画、缝纫家事那些的，什么都比床上技巧更加辛苦十倍，害他常常溜到窗外的树上，趁机逃跑，可最终还是给嬷嬷逮回来，摁在案前，读书弹琴写字画画，「啊，」他突然地想到了，告诉潘腾达，「琴棋书画不是何嬷嬷教的……她不擅长这个……是她花钱请来私塾老师教导小的……」
为了让张烟成为摇钱树，何嬷嬷必定用心调教栽培，等张烟长大了赚钱，她也不亏本？潘腾达一边揣测，一边聆听稚气的嗓音说出……
「小的本有承欢楼的姐姐们相伴……她们帮着何嬷嬷……让小的学习房中术……以备将来服侍女客……可过一阵子……何嬷嬷要小的改学服侍男客人……」
张烟不想提起这一段，课潘腾达催促，他只得忍着厌恶，回忆起那个时候……
「嬷嬷说……小的给富豪王家老爷看上……立时要收做老爷的侍儿……但是小的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人……更何况上床？嬷嬷不让小的拒绝……她说王老爷特喜欢小的嘴甜伶俐……也已经拿他的马十匹……还有七两黄金……让他买下小的初夜……她说男孩得到比女孩高许多的价钱……非常难得……叫小的接受……跟了王家老爷……」
稚嫩嗓音颤抖抖，犹如狂风吹卷落叶，可怜兮兮的飘零，挑起潘腾达同情，莫名的愤怒起来，闷着声：「所以你就跟了王家老爷，做他的侍儿？」
「才不呢……小的逃啦……逃出承欢楼……逃出长安……决不让嬷嬷还有王老爷派出的人手抓到……」张烟心想，他这一走，承欢楼的姐姐和哥哥们铁定大吃一惊，王老爷会不会去找嬷嬷要回订金？他不晓得，反正他分毫未取，那些钱，就当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只是张烟从未想过出了长安，才是艰苦的开始，必须自己找地方睡觉，找饭吃，幸而他练得好口才，总能在紧急时刻，挣到零碎杂工，不至于饿死路边……接着，他告诉潘腾达，「后来……小的听说……长寿亭侯潘家富有大方……对待下人很好……小的就一路行乞……或打零工……或窝在客舍饭馆旁边小睡……想方设法的定要过来洛阳……见到潘家人……」
「如今……小的历经千辛万苦……花费一个多月……终于来到洛阳城……看见街头巷尾都在说少爷……少爷好有名气啊……小的想不到能见上少爷本尊……少爷美得似天上仙人……小的对少爷真是一见钟情了……决定要进来潘家……即便不能在潘家做工……小的也发愿要成为少爷的人……若小的初夜是给少爷……小的愿意……小的一定让少爷满意……给少爷快乐……哈、哈啾！」
直接告白，却加上喷嚏连连、犹挂两串鼻水，显得十分滑稽，潘腾达忍不住笑出来，同情其身世，还有刚刚听到「给少爷快乐」？不知为何，叫他想起梦中洛英，如此恰巧，怎知不是洛英让张烟代替她而来？潘腾达忽地心情翻滚，又见孩子一身单薄，冷到猛打哆嗦，还是乖乖地跪在地上？他终于心软，轻叹一口：「你很冷吧？过来。」
张烟愣愣的瞧着仙人开口，且掀起被子，要他过去……当真可以？惧怕仙人反悔，他急着脱鞋、冲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