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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子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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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见他不怒,也不免大起胆子来,竟说:「我看方公子只要跳出此劫,日后定有不同,方公子只管信我的话便是!」

  说完却只觉得后心发凉,暗骂自己道,秦少啊秦少,你也不看你算是个甚么,也敢说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怕他把你打去一边?

  也不知是怎得,他一在这人的面前,就忍不住想要开导对方,结果每每都说出些教自己也十分汗颜的话来,后悔得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方瑛定睛看他许久,最后拍手说道:「好,秦少,冲你这句话,我便要挣出一番风光来,也好教你知道,你秦少不曾看错了人。」

  秦少从初始认得他,就看他伤心愤怒,萎靡不振,几时见他这样英气勃发的神情,心里震了一下,竟不敢与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相对而视。

  方瑛心里激动,说出了那一番话后,仍是不能平静,脸颊也泛着红,紧咬着嘴唇,彷佛下定了甚么决心的一般。

  秦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却高兴地想着,便是这样才好。他是天生的龙子,从来都是风光无限的,便不该那样的黯然心伤,为了个心里丝毫没他的人受尽苦楚。

  方瑛从来心气高傲,自转世在这人间,甚么人不曾见过?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陈惟春,心里所想,也没有他的一星半点儿。只有这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不但不怪他的无礼,还在他危难之时出手相帮,他却因为一己的私念,不肯取出这人为了救他才服食的心意散。

  可也是这个人,此刻却说出这样教他心动的话来,让他心里的傲气又如野火一般地复燃,让他想要把过往的那些儿女情长干脆地抛去一旁,丝毫也不再想。这人总是这样,看着笑嘻嘻的,老实怕事,好像没甚么性子,却总是能说出教人窝心不已的话来。

  他那时心中苦闷,无人可以倾诉,便想要把这人留在身边,又怕这人取了心意散便没了踪迹,所以就一直拖延,迟迟不肯替他取出心意散。却不想秦少居然不告而别,教他简直措手不及。等到他一路寻来,取药的期限早已错过,取出已是不能,如今想来,也不免有些愧疚。当下之计,唯有寻了法子替这人避过天劫,才可以将功抵过。

  他旧日里做龙的时节,五湖四海里也有些极好的朋友,只是他向来自傲得很,失落了龙珠以后,倍觉颜面无光,心中悔恨懊恼,便不肯再与亲人旧友相见,于是竟转世投胎,想把过往之事都统统摒弃。

  如今为了秦少,少不得要去各处寻访一番,只是他再也不似那时年轻气盛,心中又拿定了主意,自然不是当年那样愤恨的心境,反倒看开了许多。

  夜里到了要睡的时候,秦少却对着石壁暗暗地挣扎。他起初想得理所当然,眼前这人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妖,迳自化出本相来团做一团睡便是了,又暖和又舒服。

  只是如今却又心怯了,想起当初被那赤狐嘲笑过的本相来,心里要说不自卑,那才是骗人的。也不知是为了甚么,总是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不如旁人的地方。

  秦少犹豫了好一阵儿,方瑛却已经脱了外衫,自在地躺倒在了他铺好的「床」上,笑着赞他道:「你倒是挺能干的,这样一弄躺着倒也舒服。」又半坐起身来,审视了一番,才又说道,「就是铺得小了些,咱们两个睡着倒有些挤。」秦少连忙说:「不挤不挤,我化出本相来就好。」

  方瑛似乎有点惊讶,看着他笑道:「我倒不曾见过你本相呢。」

  秦少讪讪地说:「方公子说笑了,小的又不是甚么稀罕的妖怪,见与不见,其实也没甚么分别。」

  方瑛盘腿坐在那里,托着脸看他,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同他说道:「稀罕不稀罕也得见了再说,快些化了出来教我看看!」

  秦少被他这样催促,一时无法,只好掐诀默念,化出本相来。

  他极少在人前显出本相来,这样破天荒的头一次,心里自是局促不安,方瑛却像是未曾见过的一般,紧紧地盯着他瞧看,彷佛觉着新奇不已。

  秦少就在变化之处卧了下去,蜷做一团,打算就这么睡了,却听方瑛说:「怎么睡得那样远,来这里与我一同睡。」

  秦少无可奈何,只好听他的吩咐,去方瑛身边睡。方瑛见他果然十分听话地过来了,便试探般地朝他伸出手来,秦少就在心里腹诽他,心道,这人真是胆子大,是知道我不敢咬他么?

  只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的确不敢咬方瑛的,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悻悻的。

  方瑛轻轻地摸了摸他,突然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嘟囔着说道:「你这样乖的狐狸,我倒是头一次见。」

  秦少紧紧地蜷做一团,把脑袋藏了起来,闭着眼装睡,任他胡乱地摸着,只是装作木头一样。

  起初方瑛还只是抚着他身上的毛,彷佛极新奇的一般。后来见他动也不动,便不由得起了坏心眼,胡乱地揉弄了一通,直把他浑身上下的毛都揉得乱七八糟这才罢手,笑嘻嘻地说道:「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秦少把脑袋埋在身体下面,任他摆弄,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想,这人好说也有几百岁了,哪里有些龙子的稳重贵气,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样荒唐胡闹。

  可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心里抱怨了一阵儿,便也不由自主地坠入了梦乡。

  隔天清早醒来时,方瑛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少愣了一阵儿,猛得一醒神,慌忙窜了出去要去找寻,却被洞口外站着的人一把抓了起来,带着笑意训他说:「大清早的,你撒得甚么欢儿?」

  秦少见方瑛仍在,悬起的心霎时间就落了地,却又忍不住暗暗地唾弃自己,他又不似你这样的无用,总不会有事的,你瞎急个甚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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