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以恩。」方玲湘含笑道早。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叶定怀似乎提早踏出房间，当符以恩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由于方玲湘是在餐厅当会计还要帮忙餐厅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全拿去照顾女儿没有时间准备正餐，因此叶定怀几乎都外食，他其实很想接手这个工作，可惜和叶定怀仍处于难以沟通的情况，想要付出的关心自然是徒劳无功。
方玲湘看见符以恩手上提着早餐，心里除了感激更希望儿子能早一点明白以恩对他的好。她站在两人中间，转头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没有露出平常的厌恶表情时，心头着实放松不少，她想他们今天应该可以和睦相处，终于有一个好的开始了。
「以恩，我去上班了，中午想吃什么再打电话跟我说。」她深深看了符以恩一眼，含笑离开屋子，希望今天可以安心工作。
屋子在方玲湘离开后剩下他们两人。
符以恩迳自走至沙发坐下然后开启笔记型电脑，一边吃早餐一边修改网页，做最后确认。由于他太专心在工作，以至于没有察觉有双视线牢牢盯着自己，直到完成工作寄出后伸了个懒腰赫然发现叶定怀仍坐在餐桌旁，一动也不动地注视自己。
「怎么了吗？」他以为他早就进房去了。
叶定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单纯看着他，两人的视线接触后，他便直接起身步入房间。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一直盯着符以恩看，如今母亲和他是自己身边仅有的……亲人了，虽然分开了很久，他心底始终仍记着小时候母亲对他的疼爱，然而，母亲的眼神与态度似乎变了，为何改变他说不出个正确的答案，只是隐约察觉母亲害怕自己。
因此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他会尽量避开母亲满是探究、紧张，像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符以恩却不会给他这种感觉，虽然不明白他怎能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那么多照顾，但他的眼神至少不伤人不会令他倍感压力。
符以恩的眼神有种一点都不刻意的温柔以及教人心安的沉稳，他早就发现这些吸引自己的特质，只是始终不愿让他靠近，因为下意识里排斥他的亲近，为什么排斥，自己也说不上来，可在经过了昨天……
或许他对符以恩的排斥仍存在心底，不同的是慢慢喜欢他凝视自己的那股专注。早先，他始终不曾给过好脸色地对他下逐客令，他看自己的眼神却从没改变过，那种仿佛将自己视为唯一的神情令他渴望不已，因为打从那天开始，他的生活便已经彻底颠覆，曾经他真的想死过，无奈没有勇气结束生命。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为了吃以及沦为那两个人的出气筒，接下来所拥有剩余的、可怜的时间便是无止尽的发呆……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他烦躁地把床上的枕头朝前头一扔，跟着往床和衣柜的间隔走过去躺下，尽管母亲帮他准备一张床，他仍不想躺下，因为那会让他以为自己在作梦，做着愉快的美梦，而他最怕的是梦醒之后他仍在逃不出的牢笼中自生自灭。
他厌恶，非常厌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睡吧，除了睡也不晓得能做什么事情，那就睡吧……
符以恩倚在叶定怀的房门外，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不过在刚刚那个声音过后已经平静了，至少他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他满是担心又不敢贸然闯入免得破坏好不容易才稍微有些转机的关系。
如今，他们之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恐怕会再次被赶出去，他一点也不想刺激到他，能有今天的进展他十分珍惜，就算是用昨天换来的，他也不会介意，毕竟他欠叶定怀的愈来愈多了。他不由得想着自己真有偿还的一日吗？
睁开眼睛，叶定怀总会先想一下自己在哪里，直到确定平安才会起身。
他走出房门，本以为会和昨天一样看见符以恩，可客厅没有半个人影，厨房没有、客房没有就连厕所也没有，阳台更不可能躲着一个人不被他察觉，那他是去哪里了？他怎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伫立餐桌旁，桌上有食物，已经没有余温了，空的碗下还压着一张纸，他抽出那张纸，看了一下后拧掉往地上扔。原本似有平静的心剎时窜上一股火，他拧眉，神色愀变，将桌上三菜一汤全扫到地上，刚巧，符以恩回来看见这一幕。
两人视线交会，叶定怀一点也不愧疚，符以恩却完全不懂他为何这么做。
「怎么回事？」他只是去了公司三个小时怎么回来气氛又僵住了，这段时间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不语，冷冷瞪着一脸困惑的符以恩，他真的很气很气。
「菜不好吃吗？」符以恩始终维持温和的神情，不愠不火。
叶定怀即使想燃起大火也觉得困难，他总觉得根本无法和符以恩吵架，就算要吵大概也是他一人演独脚戏。「我就是想这样做，不行吗？」于是他故意嚣张地反问。
符以恩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不喜欢可以等我回来跟我说，用不着发火，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他蹲下开始收拾地面的杯盘狼藉。
叶定怀一恼，长腿一踹，把一根杓子踹得老远，直到撞到墙壁才落地。「我就是想这样做！你管得着吗？我妈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他已经受够被人管制的日子，再也不想被管了。
看来叶定怀心情不佳，才会每一句话都会引起他的反弹，符以恩轻轻叹气道：「我没有管你，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不喜欢可以用说的何必要用暴力？难道你自己也认为暴力是对的？」他懂得何时该顺何时该逆，毕竟是想帮助叶定怀，并不是要他继续躲在深渊底自怨自艾。
「为什么不？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暴力，我不认为有错。」他所处的世界就是用暴力堆砌而成。
他从小就是蒙受了暴力的阴影，他恨，非常痛恨，然而他唯一懂得发泄的管道也是暴力、谩骂，其余的，他完全不懂，理性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