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我如梦浮生_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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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门被拉开,沈氏的声音破门而出,像提琴那样拉扯着,悠扬而锐利。她显然是在训话。

  “为什么睡不着!明明已经特别为你安排了,照顾你的人都是从你们陶家过来的,啸怀我也让他不要带人回来搞……连他弟弟,搞个男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人,我也让他不要带人回来,就是怕你不开心……你还要我怎么样对你!”

  任啸徐已经站在门口,沈氏浑然不觉。她的助理正要报告,任啸徐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助理于是把话又咽了回去。顾家臣听到沈氏的声音就有点发颤,站在任啸徐身后不肯前进一步。

  沈氏的背影清冷俊丽,纤瘦小巧的身材如同一个人偶。白色的缎裁洋装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那样子像一具挂满珠宝的华丽的木乃伊。耳垂上一对硕大的钻石耳钉,光芒锋利如同法老王的宝剑。

  而陶与悦的声音也没有了昨夜的尖锐。她的声音因为彻夜未眠而完全的嘶哑,低沉抑郁得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几岁的女人,那声音的主人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妈,我跟您说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每天都要向您汇报我的一举一动……那太荒唐了!”

  “你现在是孕妇,我关心你难道有错。”

  “您不是在关心我,您是在囚禁我……囚禁,捆绑,束缚……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监控,您想要彻底的操控我!我不能,我不希望被您当作提线木偶那样操纵!”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一开始我并没有叫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你,是你的情绪不对,医生跟我报告说你有抑郁症,我才叫人看着你,怕你出事……如果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不至于变成这样。你现在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跟你的父母交代?”

  “你不需要跟他们交代!”陶与悦冷冷道,“反正你们的想法都一样……把儿女当作两根带子,将你们两家系在一起……”

  “就算是带子,也要好好维护,不能让它断裂。你要是死了,我们两家的情分就断了。所以你必须活下去。就算作为一根带子,起码你有你的用处,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沈氏的身上从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她的理论是那样残酷,听来荒谬,却也让大多数人无从抗拒。做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不如做一个尖锐的人,尖锐的人会伤人,但是起码他们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陶与悦哑口无言,紧紧抿着嘴唇。她到这一刻才相信面前这个女人是多么冷酷。她没有同情,不会可怜,固执己见,并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根本不会心疼你受伤了。

  “听说让你做你喜欢的事,对你的病情有好处,我才同意让你画画的。”

  “现在您又不允许我画画了吗?您连这一点点的权利都要剥夺?”

  “谁叫你要利用它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呵……我现在知道您也担心我会死,就算您不会心痛,也会觉得麻烦。那很好……不让我画画,我的病情或许会更重,那时候恐怕您和您的手下也拦不住我做什么了……就算是这样绑着我,我也有办法……”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么?”

  “不是,我是真的希望我能死掉。其实这个,”陶与悦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并不是为了自杀,我只是想感觉一下自己还活着。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活着会便宜了你们……我觉得我死了更好……”

  “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你心爱的画画,你所追求的幸福,你的自由……你永远也做不了了,永远也得不到。你不会真的以为会有天堂,有来世吧?”

  “您该庆幸我不是一个宗教主义者,不然,您很可能侮辱了我的信仰。”

  “你以为你还在美国?这里是中国,信仰只是妄谈。不要再那么天真了,收起你那种反抗的样子!”

  陶与悦盯着沈氏良久,突然笑了,道:“看来您很希望画画能够支撑我活下去……很不幸,我已经不能再画画了。这只手已经废了,别说画笔,连刀叉也拿不动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就不会被一只手阻碍。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用嘴叼还是用脚夹都好,你都能拿笔!你的爱好就只值那么点么?一只手?或者一条命?”

  陶与悦并没有停止笑容,她笑得极为痛苦,嘴角向上翘着,然而眉头紧紧皱起,眼泪夺眶而出。笑容和泪水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交杂碰撞,色彩狰狞。

  沈氏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朝着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她哭出来会有帮助是不是?”

  医生在一旁点点头,他似乎也觉得一块大石头落地了,道:“是的……她哭出来,就会好很多。这样很好……夫人,您辛苦了。”

  陶与悦的哭泣甚至没有声音,然而表情却是嚎啕大哭。医生在旁边擦着汗,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沈氏。这个女人知道病人的情绪已经达到顶点,这个时候刺激病人,病人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么彻底的崩溃,要么积累的情绪释放,渐渐恢复正常。

  她真是刺激人的个中高手!那医生心想,本来需要做许久的引导,才能触碰到病人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她这么简单地和病人谈了一次话就搞定了。当然这也异常的危险,大部分情况下病人是会崩溃的,因为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就崩溃,这是最常见的结果。不得不说沈氏和病人的运气都不错,很少解决的这么顺利的。医生一边想一边擦着一头的冷汗。按理说他应该阻止沈氏说这番话的,可是有的人就是有这种特异功能,她往那儿一站你就不舒服,就容易失控,容易崩溃。某种意义上,也容易被纠正,被攻占。

  陶与悦大哭不止,眼泪滚瓜一样地落,打湿了身上的棉被。顾家臣躲在任啸徐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把刚刚整理好的衣服抓得更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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